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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柳此時才動了一下,她一掌撐在泥水裡,卻起不來身,雨勢減弱,那批人馬越來越近了。
細柳卻沒有多餘的氣力,她堪堪回頭,隱約在雨絲之間,看見那一團騎馬而來的人影。
麻煩大了。
她閉了閉眼,在心中嘆氣。
忽的,
道旁碧草蓊鬱,忽然沙沙作響。
細柳睜眼的剎那,一隻手從草叢裡探出,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拖了下去。
“趙大人,此處有異!”
騎馬在最前頭探路的一名捕快發覺滿地死屍,立時回頭大喊。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都是什麼人?”
趙知縣騎馬上前,只見此間慘狀,驚駭非常。
一時間,官道上人聲馬蹄聲交錯。
道旁連天的碧草之下,是一片長滿了草木的低洼之地,細柳雙手握在腰間刀柄,那隻將她拉下來的手此刻正捂著她的嘴。
林間雨聲滴答,她身邊這個少年約莫十七,一身圓領錦袍沾了不少泥水,霧氣里,他濕潤的眉眼清澈乾淨,分毫不顯狼狽。
青灰暗淡的天光里,他忽然鬆開她,拎住從她布兜里掉出來,渾身是泥的狸花貓,立時要去捂貓嘴,但見它齜牙咧嘴,發出威脅的叫聲。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雨勢越小,越蓋不住此間聲息,官道上人聲嘈雜,他眉眼略帶焦急,看向細柳,謙聲道:
“……能否讓它別叫了?”
第4章 寒露(四)
雨勢雖減弱,卻仍有連綿的沙沙聲。
“這條路怎麼跟輿圖上的不太一樣?”
細柳半睡半醒,耳邊隱約有一道清潤的嗓音低語,她堪堪睜眼,積在眼睫的雨露入了眼眶,短暫模糊了視線。
待如墨一般的山色在細柳眼中恢復清晰的輪廓,她渾身又是劇痛,又是無力。
“你醒了?”
忽的一道聲音傳來。
細柳渾身一震,這才驚覺自己在一人後背。
本能的,她迅速扼住此人的咽喉。
少年脊背明顯僵了一瞬,他倏爾停步,稍稍側過臉來,對上那樣一雙清冷的眼,頃刻的殺意毫不作飾。
“方才官府的人就在那條官道上,雨勢一小,他們難免會順著道旁去搜,而你昏迷,我便只能先帶你去找一處蔽身的地方。”
少年說著,騰出一根手指輕敲了敲細柳的手背,也不惱,卻笑了一下,“為了你和你的貓,我可頗費了一番力氣。”
茶棚一戰消耗了細柳全部的氣力,她昏昏沉沉,沙沙雨露在耳,她的視線低垂下去,發覺她的布兜正斜掛在他身上。
那隻狸花貓討厭雨水,只在布兜里露出半個腦袋,蔫噠噠的沒有動。
細柳盯住他那雙眼睛,片刻,她的手忽然垂下去,指腹擦過他的喉骨,冷得他眼睫一動。
不像是裝的。
“多謝。”
細柳嗓音沙啞。
“不必,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少年說著,又頓了一下,“只是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少年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問,“還有,那些人為何……”
他話未說盡,細柳半睜著眼,打斷:“你又是誰?”
“陸雨梧。”
他走在綿綿雨幕里,“秋雨梧桐葉落時。”
她的呼吸輕輕拂過後頸,陸雨梧說道,“姑娘是聰慧之人,若我真有心對你不利,又何必帶你走這一程山路。”
細柳依舊不答,只是看著布兜里瑟瑟發抖的狸花貓,伸手安撫似的摸了一下,貓腦袋濕漉漉的,沾了她滿掌水珠。
陸雨梧等了許久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側過臉,才發覺她不知何時又閉起了眼,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於是他站著歇了口氣,又朝迷濛煙雨里去。
記在腦子裡的輿圖並不管用,陸雨梧早已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麼地界,不知走了多久,雨終於停了,日光初現,山徑上的霧氣也散去許多。
“快,你們都快些!”
年邁的老翁拄著拐,一雙破履踩在泥濘里,招呼著後頭的隊伍跟上,“快別惦記著家裡那些搬不動的家當,物件哪有命重要!”
他吆喝得口乾舌燥,眼見推車陷在泥里半晌推不動,他回頭才要喊人來幫忙,卻冷不丁地瞧見一張陌生臉孔。
少年滿額是汗,衣袂和臉上都沾了些泥,他身上還背著一個姑娘,老翁見那姑娘不省人事,右臂也不知是怎麼傷的,凝結了一片血污。
“老伯,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陸雨梧好不容易尋到有人煙的這處,卻見他們攜家帶口,又帶著行裝,各有各的驚惶。
“你是哪裡來的外鄉人?這個當口,還往這裡來?不要命了?”
老翁拄拐走近,顫顫巍巍。
陸雨梧聞言卻抬起臉,他往四周一望,遠處白茫茫的霧靄沒有散盡,隱約透出巍峨青山的輪廓,他立時問道:“前面可是羅寧山?”
“你既知道羅寧山,就不該往這處來。”老翁說道。
永西有反民造反為匪,數月前有一支近兩千人的叛匪衝破永西關隘,盤踞在這安隆堯縣的羅寧山中,時時滋擾官民。
“輿圖有誤,我才錯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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