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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陸小公子若真是陸閣老的嫡孫,也難怪東廂房中那名叫陸驤的小子敢對趙知縣如此無禮。
“那山匪話說清楚了?”
劉師爺聽見趙知縣問話,堪堪定神,忙回:“都問清楚了,畫師也已經將那女子的畫像畫了出來。”
趙知縣滿腹鬱郁,眉頭擰得死緊,他舒展一隻手掌,他握了那印信一晚,沒鬆手,也沒睡覺。
傘檐淌下來的雨水沖刷著他掌中殘留的硃砂印痕,“我這小小堯縣,何以一時間添了兩尊天大的大佛,一尊死的,一尊下落不明……勸之啊,老爺我這心裡頭慌啊。”
“縣尊,譚二爺一事,您已寫了札子給府台大人,再者您也不是沒有靠山,您是府台大人提攜的人,上面那些老爺們精著呢,如今既有人證,那咱們只需將那案犯捉拿歸案,屆時,您自有一番底氣,府台大人總能拉您一把,眼下卻是陸小公子這件事最為棘手,若陸小公子在咱們堯縣有什麼不測……只怕府台大人非但不會搭救,還會與您劃清界限。”
趙知縣一個激靈,一把奪過劉師爺手中的紙傘,快步沖入雨幕:“快!再多叫些人,趕緊隨本縣出去找!”
雨聲繁雜,水氣潮濕。
堯縣的縣城並不大,在沿河的迴廊里擠著不少躲雨的百姓,就著這陰雨天氣,有人在廊里支起攤子,賣些散茶。
兩名衙役在雨中疾行,至申明亭,一人提著漿糊桶,熱乎乎的漿糊往上一刷,另一人趕緊將懷中的告示取出,貼上,隨後兩人又立即趕往下一處。
官差一走,百姓們趕緊往亭子裡擠。
“此案犯名姓不詳,籍貫不詳,年約十七,腰佩雙刀,殺慶元府鹽商四十餘人,身有重傷,縣衙詔天下有能告殺人者,賞錢五百……”
被一幫不識字的百姓簇擁著的老秀才眯著眼睛一字字讀出告示內容,末了“嘶”了一聲,“天爺!一個才十七的女子,竟如此窮凶極惡!”
“五百兩?咱縣衙這回怎這麼捨得出錢?那可是五百兩白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穿著補丁短衣,戴八瓣瓜皮小帽,身材瘦小,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聽見“五百兩”這三字,他眼冒精光,拍掉滿掌的瓜子皮,靈巧地鑽入人群,擠到前面,伸長了脖子問那老秀才:“老頭兒,這上頭真寫著五百兩?”
老秀才撩起眼皮瞥他,沒搭理。
“喬四兒,這些年縣衙通緝告示的賞錢都叫你掙了,這回這個賞錢可多,但你敢掙嗎?”有人認出他,可不就是街東頭那喬家小兒子麼?
“有什麼不敢掙的?”
喬四兒笑嘻嘻地一把將告示揭下,“大傢伙兒誰不知道,我喬四兒從不怕銀子燙手!”
“喬四兒!偏你手快是吧!”
見狀,一個壯漢啐了一口,趕緊上去一把搶走喬四兒手裡的告示,其他常在街上混的那些漢子也趕忙扎進人堆里去搶。
他們哄鬧起來,其他百姓忙退開些看熱鬧。
離申明亭極近的茶樓上,靠窗而坐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他心事重重,眉眼不抬,而他對面坐的女子戴著帷帽,面容不清。
底下的動靜不小,女子循聲望去,白玉似的手掀開帷帽半邊簾,半露一張春水芙蓉面。
茶樓小二過來添茶,見這位女客在瞧底下,他便也往底下瞥了一眼,然後笑了:“姑娘不像本地人,應該不知道他們那些人,也算得是咱們本地一大特色。”
“此話怎講?”
帷帽里女子的臉朦朧,一開口嗓音悅耳。
小二不由跑了一下神,一把拉下肩上的白巾子擦手,答:“他們這些成日在街上混的,咱們這縣城裡的大事小情,他們就沒有個不知道的。這一個二個的,就專等著衙門的案子,上趕著幫衙門抓逃犯,畢竟一旦抓住,那告示的賞錢就夠維持一家子一段時日的生計了,日子久了,我們大家就都叫他們‘衙門串子’。”
底下喬四兒正從一堆壯漢里往外鑽,小二一根指頭指向他,努了努嘴,“那個打頭的叫喬四兒,他爹是縣衙里的一個白役,家裡兩兒兩女他爹一個鰥夫養得很是吃力,但幸虧他這小兒子喬四兒機靈得很,平日裡跟人在街上混,有事沒事就在申明亭盯告示,這些衙門串子裡,就數喬四兒最是出類拔萃,這麼些年,他沒少幫衙門抓逃犯,得賞錢補貼家用。”
小二話音才落,底下喬四兒已經搶回了告示,靈活地從人堆里鑽出來,他得意地一抬頭,卻正見對麵茶樓上,女子帷帽被風輕吹,素紗微揚。
女子猝不及防與之目光一織,她本能地躲開他的注視,隨即整理好自己的帷帽,背過身去。
喬四兒咂摸了一下,朝那些個串子們揚了揚手裡的告示:“衙門貼的又不止這一張,其他街上的任你們去揭好了,咱們就各憑本事吧!小爺我渴了,先吃碗茶去!”
他轉身,大搖大擺地進了對面的茶樓。
“驚蟄小公子,細柳先生也不知此時在哪兒,她會知道我們在縣城等她麼?”
樓上,女子整理好了帷帽,小二已經去別處添茶,她禁不住低聲詢問對面的少年。
“要往燕京去便必須要經過此地,她會來找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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