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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喪儀持續二十七日,在此期間,皇二子姜寰在大行皇帝靈前繼位,並遵從孝道次年改元,如今仍稱舊年號。
陸雨梧被關押在都察院中二十餘日,每日訊問不斷,不容任何人探視,直至三月中旬,新帝下詔,陸雨梧擔欽差之名,有負先皇重託,判流放西北密光州。
此詔一下,滿朝譁然。
內閣閣臣馮玉典登時跑到干元殿,新帝不肯見,他便跪在殿外求新帝開恩,沒多久便被蔣牧趕緊讓人給拉回了內閣小樓里。
“馮秉儀!這個時候你去做什麼?你想陛下也治你的罪嗎!”
蔣牧將人拽進值房裡,吼道。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老師唯一的孫兒被流放密光州嗎?!”馮玉典的眼眶陡然泛紅,他抓住蔣牧的衣襟,“那可是密光州……苦寒蠻荒之地,今日他去了,子放,我問你,來日我們要如何才能接他回來?”
蔣牧攥住他的手:“你若觸怒新帝,退出了內閣,我們就更沒辦法了,不是嗎?秉儀,你若就這麼被清算出去,才真的辜負了陸公,你……不明白嗎?”
馮玉典頹然地鬆了手。
他後退幾步,值房裡忽然就那麼靜了下來。
“秉儀,”
蔣牧心裡也不好受,但他想起先帝那道密旨,他忍了片刻,說,“至少,雨梧那個孩子性命還在。”
馮玉典的聲音艱澀:“密光州那樣的地方,他能捱幾年?蔣子放,你說,他能捱幾年?”
“他是陸公的孫兒,他一定……可以捱得住。”
蔣牧一手攥緊了身後的案角:“何況,我相信如今的鄭首輔絕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新帝繼位後的第一道旨意,也是他燒起來的第一把火,烈焰熊熊,灼人至極,細柳從李百戶口中才得知這消息,便立即入了宮,而今東廠提督太監換了人做,是新帝身邊的劉吉,司禮監亦攥在了他手裡,就連內官監掌印太監也不是曹小榮,而成了劉吉的親信,細柳輾轉一圈,才在御馬監找到曹小榮。
曹小榮是主動退下來的,御馬監掌印太監另有其人,他在裡面勉強打雜而已,今日好幾個宦官將他按在太平缸里欺負,細柳上去一頓拳腳,將那幾個宦官打得牙齒碎了一地,鼻青臉腫地跑了。
曹小榮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靠著太平缸坐:“乾妹妹,你下手真重,那幫沒牙的小子今天晚上肯定只能喝得下稀飯了。”
“你人緣那麼好,怎麼還是到了這種地步?”
細柳看著他。
曹小榮這才抬起頭,他發現面前這個女子仿佛比印象里還要更加清瘦,也不知為什麼,她白皙的頸項間青筋分縷,顏色有些不太正常,再看她那張臉,蒼白得可怕。
“從前有乾爹在,所有人對我都是笑臉,如今乾爹走了,自然就成了這副樣子,”曹小榮有些無所謂似的,他看著她,“你怎麼好像病得更狠了?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細柳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陸雨梧的事,我原本還想問你一聲。”
曹小榮愣了一下,隨即抿了一下嘴唇:“我如今在御馬監連個屁都不是,若不是我宣讀的先帝遺詔,只怕如今我都活不成了,多虧太后仁慈,劉吉便也留了我一條爛命,對不住了乾妹妹,我如今沒用,幫不上你一點忙。”
細柳搖了搖頭,俯身抓住他一隻手,將他拉著站起來,而後道:“你遇到難處都可以找我,那幫東西再欺負你,你也來找我。”
曹小榮怔怔的:“……我還以為,你從沒將我乾爹當成你乾爹。”
什麼你乾爹我乾爹的,細柳擰了一下眉:“你以為的沒錯,但你那麼多補品沒白送,你人不錯,我承你的情,如此而已。”
細柳沒再多說,轉身便往宮巷盡頭去。
曹小榮立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他用那尖銳陰柔的嗓子喊:“乾妹妹!瞧你瘦的,我這下沒什麼大補丸送你了,你自己多吃點肉補補!”
細柳沒理他。
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宮門,她起初走得很快,漸漸地又慢下來,直至雙足好像生了根似的,她定在原地,半晌,她茫然地抬起頭。
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
要去哪裡,才能見得到陸雨梧呢?
日光漸盛,詔獄當中卻仍舊幽幽暗暗,馬山恭敬地將鄭鶩請進去,慇勤指了指前面:“鄭閣老,陸公子就在裡面,依照您的意思,卑職不敢有分毫怠慢。”
鄭鶩點了點頭,沒幾句話就到了那道牢門前,裡面那少年坐在一張矮桌前,一身單薄雪白的內袍,沒有沾什麼灰塵,這會兒正仰著臉,在看上面的那道窗,窗中有一片陽光落下來再他身上,他髮髻還算整齊,只有鬢邊幾縷淺發凌亂。
“秋融。”
鄭鶩喚他。
其他幾位大人立即識趣地退了出去。
陸雨梧轉過臉來,一見鄭鶩,他立即起身,這時鄭鶩方才看見他手腳都束縛著沉重的鐐銬,一動便森然作響。
“老師。”
陸雨梧戴著鐐銬的雙手勉強抬起來,作揖。
“他們……何時給你加的鐐銬?”鄭鶩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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