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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過程並不容易,他滿鬢汗珠,見她喉嚨一動,總算將藥吃了下去,但她很顯然並非只有喘症在發作,那種讓她筋脈鼓動,臉頰泛起青紫脈絡的病症也不知道是什麼,陸雨梧當機立斷,起身背著她走出山洞。
為躲避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殺手,陸雨梧走的是最生僻的野徑,基本不能叫做路,他靠著自己的雙足在衰草荊棘中走出一條道去,被火堆烘乾的單薄內袍又被殘留的雨露浸濕,在林中摸索到天擦黑,山坡之下月華銀白,隱隱映出不遠處一個村廓。
晚歸的村漢襯著夜色在路上走:“阿哥阿妹倆個好啊,阿哥打柴晚上回,阿妹跟來要人背,天上的星星照阿妹,不比阿妹眼睛美……”
村漢的破鑼嗓子忽然一止。
他雙足生根似的立在原地,額頭幾乎有冷汗冒出,他盯著不遠處的黑影,壯著膽子喊了聲:“……誰啊?”
下一刻,他見濃黑的陰影里走出來一個少年,那少年一身素白的衣袍斑駁沾血,背上背著一個姑娘,那姑娘被一件藏藍的袍子裹得嚴實,看不清臉。
那少年抬起來一張蒼白的臉,鬢邊兩縷亂發輕晃,雖然形容狼狽,他卻依舊十分溫文知禮:“敢問仁兄,此地可有郎中?”
村漢見是這樣一個清妙文雅的少年,哪裡還害怕,鬆了口氣,忙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咱村兒有個跛腳的郎中,倒是會治些病。”
村漢挑著扁擔,將少年往村子的方向領,途徑一破土地廟,見少年力有不逮,他便乾脆自個兒撂下扁擔:“公子你就在這兒,我這就去請郎中來!”
“多謝。”
陸雨梧從懷中摸出來一錠銀子給他,那村漢眼睛都睜大了,他一下更熱情了,收了銀子就趕緊往不遠處的村里跑。
那郎中走不動路,架不住村漢敲門扯著嗓子喊話,嘟嘟囔囔地才系起褲腰出來,就被那村漢一下給扛起來跑出村。
郎中到了土地廟門前,扶著那破爛廟門吐了好一會兒:“嘔……你這個小子,就顛死我這條老命吧你……”
他罵罵咧咧地轉過臉,只見乾草堆上躺著一個年輕女子,老郎中才看她臉上青紫的脈絡,便“嘶”了一聲,他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只聽一旁少年道:“她有喘症,請您給她看看。”
一聽喘症,老郎中立即嚴肅了些,他立即伸手去探脈,好一會兒,他眉頭緊緊地擰起來,渾濁的眼一瞬迸發銳光:“她身上有劇毒。”
“什麼?”
陸雨梧問了聲。
那老郎中鬚髮皆白,抬起來一雙眼睛看向他:“咱們漢人可沒這樣毒的東西,小子,你要不要把她給我……”
“老杜您快閉嘴吧!”那村漢額頭青筋一跳,再對上陸雨梧的目光,他忙訕笑一聲,“公子你別介意,這老棺材瓤子一個,怪得很。”
那姓杜的老郎中撇撇嘴:“都說是劇毒了,有沒有的救還一說呢,不如給我練練手……”
“不可以。”
陸雨梧出聲打斷他。
老郎中一頓,迎向少年沉靜的雙目,不過片刻,他又像沒事人似的一下轉過臉,“這個姑娘年紀不大,身上卻都是難調理的頑疾,這劇毒我治不了,如今也只能暫時放一放血,壓制一下,至於她的喘症嘛……本是先天所帶,還不好好珍重自己,習什麼武啊,真是自己作弄自己……”
“您說什麼?”
陸雨梧睫毛一顫。
老郎中有點不滿他又打斷自己說話,眉心擰成川字,抬頭卻對上少年那雙深沉的眼,他莫名道:“咋了?”
陸雨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在自問:“她的喘症不是因修習功法所致?”
在堯縣的縣衙當中,
他分明曾聽細柳親口提起。
老郎中哼了聲:“我行醫多少年了,難道這點東西都看不出?”
陸雨梧閉了閉眼,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震盪,抬眼卻見那老郎中大剌剌地掀開那村漢挑的筐子上的布巾,從裡面抓出來一把果脯就往嘴裡塞。
“老杜,您吃了得給錢啊!”
那村漢嘟囔道。
“給什麼錢?你這些東西拿到城裡去賣也沒人理你,如今大家都沒飯吃了,誰還惦記這些東西?”
老郎中一邊嚼,一邊說,“還不如給我吃了多些力氣,好醫治這位姑娘。”
村漢也是個挨餓的,餓得身上都沒幾兩肉了,聽了這話只苦著臉,往嘴裡塞了一把果脯吃:“那您還讓我進城去賣……”
老郎中吃了兩把就打開自己那個破藥箱,取出來銀針又是酒浸,又是火烤的,這便要給細柳放血。
忽然間,陸雨梧抓住他的手。
一盞燈燭映照老郎中的臉,他鬆弛的眼皮一撩,迎上面前這年輕公子的目光:“怎麼?付不起錢?不治了?”
“錢我自然付得起,可有一點,我想請您告訴我,”陸雨梧雙眼在這個老郎中身上來回一睃,“您一個村里郎中,究竟從何而來這一壺瓊露春?”
一壇瓊露春,千金也難求。
非但如此,這老郎中穿著破衣爛衫,坐在草堆上便露出來他那雙靴子,一個村中的郎中,即便穿著一雙靴子不算稀奇,可他靴子內里卻是鹿皮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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