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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細柳一瞬緊緊盯住她:“……什麼意思?”
玉海棠扯唇:“七年前,你與周盈時一同入山,那時右護法還在,是他親手賜了細柳雙刀給你們二人。”
她站起身,在階上踱步:“你們同吃同住,同在沉蛟池中練刀……”
說著,她側過身來,站定,看著細柳那張蒼白清臞的臉:“那時你們好得就像是一對雙……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你們一道去的南州,去完成你們人生當中的第一個任務,她與其他所有人都死在那裡,獨你一人活著回山。”
細柳眼睫抖動,她如一座冰雕般僵在原地,她隨著玉海棠的娓娓之聲翻遍自己那少得可憐的記憶,胸腔里卻只有個空茫的破口,灌滿風雪。
“不可能……”
她齒關發顫。
“她一定對你說過很多話,她是一個有過去的人,總有那麼多的經歷可以對你說,”玉海棠居高臨下,將她的空洞茫然收入眼底,“可惜,你忘了她。”
“你這樣的人,是註定不能擁有任何朋友的。”
玉海棠無情地說道,“反正到頭來你都會忘得乾乾淨淨,說不定往後哪天,你連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會忘了。”
“不要奢望人的溫情,你只配做一柄刀。”
玉海棠殘忍的語氣如朔風驟雨般壓來,細柳胸腔濁悶,她幾乎要不能呼吸,她踉蹌後退,左肩衣料被血液濕透,那根針在她的血肉里刺得她骨肉生疼。
她恍惚轉過身,本能地要逃離這個令她心口悶得難以喘息的地方。
玉海棠站立階上,陰沉地睇視細柳單薄的背影,那血漬如簇開在她肩頭,她倏爾開口,聲音毫無溫度:“我的銀針封住了你的經脈,近期不要動武,否則以你這副破敗軀殼,連一柄刀也做不成了。”
才入夜不久,燕京城內各家關門閉戶,只於孤清燈盞在檐下飄蕩,陸雨梧才從護龍寺出來,正值宵禁,街上並無行人,陸府馬車上點了兩盞亮堂堂的燈籠,一行侍者在車後隨行。
“公子,我們明日真要去驛館找那位苗地來的大醫?”
陸驤坐在車上,回過頭去,車簾被風吹開一道,隱約露出那年輕公子一副正襟危坐的身影。
“要我說,您如今做的這差事,那些流民認您是個好官,都念您的好,可您為了他們,卻遭了不少做官的記恨,那些匠人村的人鬧事,哪裡就真的全是他們自己的主意?”陸驤說著,哼了聲,“要說這裡頭沒人故意給您使絆子,我是不信的。”
陸驤抿了一下嘴,擔憂道:“若您在找周家小姐的這件事被露到了檯面上去,一旦有個誰拿這事做文章……”
“只不過是見上那大醫一面,如何就是擺在檯面上任人探看了?”
馬車內,陸雨梧輕抬眼帘,只見被風吹開的簾外忽然開始落雪,點滴都在燈影中融化,“祖父在朝廷里並不容易,這些我都明白,我有分寸。”
他話音方落,隱約聽聞前方有整齊的步履聲近。
身著銀鐵盔甲的巡夜軍隊伍規整有序,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軍士雙目在昏黑的十字岔口一睃,倏爾見前方一道清瘦身影自濃暗的陰影里緩步走出。
“停。”
軍士抬手,身後眾人立即駐足。
“宵禁之時,何人在街上亂走?”
軍士高舉燈籠,豎眉大喝。
那人卻似毫無知覺,瑟瑟寒風中,軍士仿佛聽聞一陣細碎的清音,只見那人一步步行來,昏黃的燈影照見她隨風而動的紫色衣擺,腰間雪亮如新的銀飾。
那竟是個極年輕的女子。
她每一步行來,銀飾碰撞著發出輕微聲響。
燈火照見她的那雙眼睛,像是被濃霧所掩蓋,像個沒有神光的盲人,但軍士目光在她腰間雙刀一睃,他立即道:“來者止步!受笞五十!”
軍士一揚手,身後數人撲向她。
“住手!”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十字街頭。
為首的軍士驀地轉過臉,只見右邊街道中一輛馬車不知何時已停穩在不遠處,那喊話的青年生得一張圓臉,他飛快地跑過來:“這位大人可是東廠千戶,曹督公的義女!豈由你們隨意捉拿?”
什麼?
那軍士嚴肅的面容上浮出一絲驚疑,他回過頭,只見被眾人合圍在中間的那女子從頭到尾都像個遊魂,只在這一瞬才忽然抬起眼睫。
軍士順著她的視線再轉臉,只見一行侍者簇擁著一位年輕公子走來,一見侍者手中所提的燈籠上有個“陸”字,他眉心一跳。
“諸位巡夜辛苦,”
陸雨梧將一枚官印遞給他,“護龍寺初建,今日事忙,所以陸某才誤了宵禁。”
說著,他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細柳,“那位大人也算與我在一處共事,想來她亦是如此。”
那軍士只將官印看了一眼,便連忙恭謹地將其交還,躬身道:“是,二位大人既是因公務誤了時辰,吾等絕不敢為難。”
他一抬手,那些將細柳圍住的軍士們頃刻退回隊伍當中,再不敢多打擾,巡夜軍立即整隊向前巡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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