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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氣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橫在臨昌王頸間的刀刃忽然收回,臨昌王不屑地哼笑一聲,轉過身:“本王就知道你不敢……”
陸雨梧手中刀鋒驟然刺入他胸膛。
臨昌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胸前濡濕血紅的一片,一旁的衛兵要來阻止已來不及,陸雨梧兩步上前,刀刃狠狠往前一送,徹底貫穿臨昌王的後心。
雷雨更重,雨地里的殺戮卻忽然停了,階上階下,所有人都看著這樣一幕,幾個衛兵將陸雨梧制住,他手中刀刃撤出臨昌王胸膛的剎那,鮮血噴濺出來,星星點點濺他蒼白的面頰,青色的官袍。
臨昌王整個龐大的身軀往後倒去,滾下石階,倒在僅存的百姓們面前,他們瑟縮在一塊兒,忘了求饒,忘了哭喊,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瞪大一雙眼睛,卻再也不會動的王爺。
那巡撫與布政使兩個臉都煞白起來。
呂世鐸緩慢地抬起頭,望向那個年輕的知州,他手中仍握著那把刀,那把沾著宗親鮮血的刀,可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一雙眸子黑沉沉的,鮮紅的血跡更襯他神情冰冷。
血珠自刀鋒滴落。
“王爺!”
鄒復瞳孔驟縮,他掙開陸青山,飛快過來想要將臨昌王扶起,可他身軀過於肥胖,便連他這麼一個孔武有力之人都搬挪不動。
發覺王爺已失去脈息,鄒復又驚又怒:“陸雨梧謀殺宗親,罪無可恕!快來人將他拿住,我鄒復今日就要活剮了他!”
衛兵們憤聲應和,方才還對向“反賊”的刀鋒,全數轉往階上,陸雨梧手挽雁翎刀,刀鋒斜刺抓住他手臂的衛兵,左右兩名衛兵捂著胸口倒下去。
檐上忽然落下來數百玄衣蒙面的帆子,那汀州分堂堂主明瑞生一聲令下,帆子們持劍擋開衝上來的衛兵。
舒敖不知從哪裡掠來,腰間鐵刺鞭抽出,往前重重一甩,數名衛兵連忙退開,只見地上裂出一道口子。
舒敖盯住那鄒復:“是民脂民膏將你們王爺餵成這豬樣?你敢剮了雨梧,老子就將你們王爺這渾身的肥肉片下來塞給你吃!”
趁此機會,陸青山領著所有侍者立即上去圍護在陸雨梧身前,巡撫與撫台都被擠到了柱子後頭,他們抬頭只見那些百姓沒了衛兵包圍,竟也不逃,他們全部都涌了過來,在陸家侍者與衛兵之間,又豎起一道厚厚的人牆。
頭髮霜白,身形枯瘦到只剩一副老樹皮的的老翁努力站直佝僂的身軀,他額頭上都磕出血來了,他用了自己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老漢我活了七十載,到今日這雙眼才算真正見識到什麼是父母官!”
“你們要小陸大人的命,就先從我老漢的身上踏過去!”
“對!小陸大人是好官!”
“不准你們侮辱小陸大人!”
他們是面黃肌瘦的百姓,多少是自城外逃難而來的農戶,流民,他們的身軀除了嶙峋的骨,就是一張蠟黃的皮,但他們發出的聲音,是這場雨也不能掩蓋的。
他們竟然不怕死了。
他們為什麼不怕死了?
鄒復不明白,巡撫大人,布政使大人也不明白。
唯有呂世鐸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人們聽見雨聲,也聽見雨里整齊森嚴的步履聲,很快,何元忍騎著快馬衝破濃暗雨幕,幾千精兵緊隨其後,他們很快排開擋在百姓前面,又是一道銅牆鐵壁。
鄒復抬起頭,作為行伍中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不遠處的高檐上還有弓箭蟄伏,鄒復的臉色驟然變得更難看,他憤怒道:“何元忍!你身為汀州總兵,難道也想包庇這個膽敢弒殺宗親的亂臣賊子?”
何元忍乍一看見石階邊臨昌王那龐大的身軀還嚇了一跳,見他胸口一個血洞,便更加頭皮發麻,他猛然回頭看向陸雨梧。
那小陸大人左手挽刀,一身青色官服沾著斑駁血跡,身邊還倒著幾個死去的衛兵。
何元忍心中驚駭,但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任何動作,他手底下的兵士們將王府衛兵與百姓徹底隔開了。
天邊飛火閃爍,不遠處更多的百姓聚集過來,花懋領著全家護院走在前面,自個兒手裡也拎了把刀,氣勢洶洶地奔來。
烏布舜被雪花扶著,站在人群里,擔憂地望著陸雨梧。
而如此人潮,令鄒復心中遲疑。
他可以殺了這些膽敢求到王爺面前的百姓,卻不能仗著刀兵在手,真將滿城的百姓都屠戮乾淨。
“臨昌王身為宗室,一生食祿乃天下萬民供奉,卻不知修德愛民,在其藩地魚肉百姓,在我汀州殘殺無辜。”
陸雨梧往前幾步,幾名侍者退開,他居高臨下,看向幾重人牆之外的鄒復:“若殺宗親,便是亂臣賊子,那麼這個亂臣賊子,我今日已經做了。”
“何元忍。”
陸雨梧抬眼一掃,百姓如濃雲密織朝此處湧來,他看見花懋的臉,看見許多陌生的臉孔,更多的,是隱在昏黑雨幕里,形容不清的影子。
“開倉放糧!”他忽然一把扔開手中的雁翎刀,沉聲道:“不管千古罵名還是萬世唾棄,與你何元忍無關,與呂世鐸無關,與所有汀州百姓無關,我陸雨梧一人來擔!”
何元忍眼瞼驟然被逼出熱淚,他轉過身,燈籠昏黃的光落在那小陸大人身上,那是一張沾著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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