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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某心中有惑,”
陸雨梧與他目光一觸,“亟待一解。”
烏布舜卻笑著搖頭了搖頭:“我卻沒有這樣的本事,身為醫者,誰身上有個不好我還能醫治一二,”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若病在心裡,我卻無能為力。”
“先告辭了。”
烏布舜朝他頷首,隨即便拍了拍雪花的手背,雪花便立即扶著他上了馬車,舒敖卻直愣愣地站在那兒,他將這個姓陸的少年上下一打量,想起初見那日此人那般急切的情態,他張了張嘴,卻聽雪花喊了聲“阿叔”。
陸雨梧與舒敖四目相視,只見他情態有些怪異,卻是什麼都沒說,利落地往馬車裡一鑽,一行異族武士護送著馬車漸漸去了。
陸雨梧回望一眼,風雪輕拂他的官帽,他駐足片刻,垂眸掩去更多神情,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細柳半夜回府,約莫只睡了一個多時辰,睡得也不安寧,幾乎全是噩夢作祟,弄得她十分恍惚,在院子裡那圓缸邊又呆坐了好一會兒,天漸白了,來福在房中燒起來炭火,烘得她身上有些暖意,她才好像神思清明了些。
驚蟄心中裝著疑竇,他分明見細柳在院中照水,可這幾年他與細柳為伴,最知道她討厭照鏡子,從來不曾細看過自己是個什麼模樣,那來福出去買早飯了,此刻房中只有他與細柳二人,他忍不住問:“你怎么半夜起來照水?睡一半突然好奇起自己長什麼樣了?”
細柳渾身筋骨幾乎是一動都痛,她搖了搖頭,聲音是啞的:“不知道。”
她的腦子也許是真的壞了,千頭萬緒到了她這裡全都是亂麻,理不清楚頭尾,只能讓她更加混沌。
“別是有了夢遊的毛病吧?”
驚蟄一屁股坐到她面前,端詳著她蒼白清臞的臉,心生好奇:“說來我還沒問過你,你從前為什麼不喜歡照鏡子?”
細柳垂下眼帘,炭盆在她腳邊,當中的炭火紅彤彤的,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大約是因為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懼。”
“恐懼?”
驚蟄摸不著頭腦,他瞧著細柳的這張臉,納悶道,“你長得也不嚇人啊。”
不嚇人,更稱不上丑,分明一副好眉好眼的,驚蟄再怎麼看她,也實在不明白她這張臉有什麼好令人恐懼的。
細柳此刻仍有一種整個人浮在雲上的感覺,她疲倦極了,連張口跟驚蟄再多說幾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但偏偏是此時,外頭檐瓦上傳來了點響動。
驚蟄反應很快,他袖中滑出飛刀,幾步開門出去,只見一名青白袍服的女子身姿輕盈地落下來,院中積雪未掃,她幾步踩得沙沙作響,見驚蟄手中飛刀,她紅唇開合,口中竟然空落落的,沒有舌頭,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驚蟄認出她是紫鱗山中人,立即收起來飛刀。
山中就是有一些護山人是沒有舌頭的,連手筋都斷了,平日只憑一身絕好的輕功做往來傳信的差事。
驚蟄領著她進門,女子一見細柳,便俯身作揖,隨即恭謹地將一截竹管奉上。
細柳接來竹管,從中取出薄韌的紙條展開來掃了一眼,便抬首對那女子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覆命吧。”
女子點頭,隨即退出門去,如一道輕煙無聲掠去。
“山主說什麼?”
驚蟄連忙問道。
細柳起身很快收拾好頭髮,又在屏風後穿上外衫,思及玉海棠信上所言,她便道:“山主令我回去一趟。”
驚蟄“哦”了一聲,道:“沒叫我嗎?”
細柳從屏風後出來拿起枕邊雙刀:“嗯。”
驚蟄鬆了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
來福此時還沒回來,細柳孤身出了大門,卻並未朝城門口去,而是一路穿街過巷到了陳府當中。
陳宗賢今日稱病在家,人在花廳里坐著,只見有人掀開厚氈簾進來,他才抬起臉來:“驚蟄沒跟來吧?”
“沒有。”
細柳簡短道。
陳宗賢點了點頭,又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冷不丁道:“宋昌是你讓人去捉拿的。”
“是。”
“你撬開了那個劉三通的嘴,”陳宗賢緩緩說道,“之後是不是還想著要撬開那宋昌的嘴?你想聽他吐出來些什麼?”
細柳一頓,她抬起臉對上陳宗賢那雙深沉的眼,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不必去撬宋昌的嘴此刻便已經有個確切的答案擺在她眼前,她立即垂首:“大人恕罪。”
“你做那閹賊的義女也做得太認真了些,”
陳宗賢冷笑一聲,“我不管你到底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細柳,你給我記住了,一柄刀若是不聽話,便失去了它所有的價值,屆時便是廢鐵了。”
這廳中光線昏暗,細柳在濃烈的陰影里神色不清:“多謝大人提點。”
陳宗賢無謂地扯唇:“死了個流民而已,事小事大全憑人的一張嘴,但劉三通招得太快了,禍水引到宋昌身上,那陸雨梧倒是一身輕了。”
原本此事沒什麼大不了,但護龍寺才開始修建,又因為這座國寺是建弘皇帝看中的命脈,而匠人村與流民之間心不齊整,死了個人就更說明那陸雨梧將流民歸入護龍寺實在欠妥,朝里跟蓮湖黨不對付的官員誰都不會放過這個挑骨頭的機會,一個個的正要擼起袖子好好的在摺子上大書特書,細柳這兒卻已迅速地將宋昌給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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