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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粥就好。”
陸雨梧簡短道。
“好咧!”
攤主說著,回到食攤後頭舀了一碗熱騰騰的粥來。
“麻煩你再多準備些熱包子,我要拿走。”
細柳對他說道。
攤主連忙應了,去打開蒸籠從中飛快地撿了些包子用油紙包好送到細柳的桌邊。
細柳沉默地喝粥,偶爾夾上幾片薄薄的醬鴨肉,她半垂著眼帘,忽然聽見身邊人道:“你喜歡吃醬鴨肉?”
細柳聞聲抬眸,對上陸雨梧的目光,又垂眼移開:“算不上。”
“我看你很會挑鴨骨。”
他說。
細柳瞥了一眼瓷碟里被她擺放整齊的鴨骨:“我更會挑人骨。”
陸驤才走過來便聽見這樣一句,他那張圓臉皺成一團,大早上的在寒風裡頭狠狠打了個寒顫。
陸雨梧捏著瓷匙,以拳抵唇咳嗽了幾聲,才說:“聽驚蟄說你昏睡了許久,你身體可有好些?”
“嗯。”
提起此事,細柳默了幾秒才應聲。繼而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來一片殘頁,推到他的面前。
陸雨梧垂眼看向那片殘頁,只見其上字痕密密麻麻,多少個人的名字,生平皆化為短短一句話,被記錄在一頁紙上。
他是視線忽然定在末尾——
“建弘六年冬,慶元巡鹽御史周昀獨女盈時入山,七年夏,周盈時殉身南州,年十一。”
瓷匙脫手碰撞碗壁,陸雨梧驟然抬頭,只聽細柳低著聲音說:“這一頁上的所有人雖都已是死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將它給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看。”
她說罷,放下碗筷站起身,幾粒碎銀扔到攤主面前:“這頓我請。”
“細柳。”
陸雨梧見她轉身走出幾步,便起身喚。
細柳聞聲停步,轉過臉來,那年輕的公子在寒風中又咳嗽了好幾聲,緩了緩才說道:“記得在五皇子的別院,花小姐以家鄉菜宴請你我,其中有一道糯米八寶鴨最好,下回我請你。”
隔著朦朧晨霧,那人相貌並不真切。
細柳似是有些意外,在原地愣怔了一會,才轉身離去:“等你傷寒痊癒再說。”
左肩里銀針尚在,細柳幾乎動一下左臂就會牽扯到那根針刺痛她的骨與肉,但這種疼痛卻讓她無比清醒,她一路扶肩回到府里,正遇驚蟄與來福兩個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門。
“大人您出去了?”
來福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細柳,卻見她扔過來一個油紙包,他連忙接住,不用打開,他只那麼一嗅,便篤定道:“肉包子!”
眼見來福飛快地扒拉油紙包,抓出來一個包子就開始狼吞虎咽,幾乎兩口就能解決一個,驚蟄饞蟲漸醒,他立即撲上去:“小胖子你別都吃了啊!給我留幾個!”
驚蟄搶走了五六個,只給來福留下個油紙包,來福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抬頭見細柳進屋要倒水喝,他連忙進去:“大人!冷茶喝不得!奴婢這便生風爐給您煎茶喝!”
來福雖然是個胖子,但手腳卻靈活得很,很快便生起爐子將茶壺放在上面,一邊煎茶一邊道:“您才剛見好,還應該多將養才是,這一大早的寒氣重得很,買早點這種事奴婢去做就是。”
“躺得頭暈,出去一趟醒醒腦子。”
細柳說道。
“你當細柳是普通人?”驚蟄一邊咬包子一邊走進來,“她就是受再多傷,再生什麼病都比你們這些人有精氣神。”
“瞧這話說的,”
來福搖搖頭,“再不一樣,那也都是血肉做的身軀,該疼還是疼,該累也還是累啊,只不過大人是比咱們能忍些。”
驚蟄一聽,不由將這個胖宦官上下一打量,作為耳目,來福實在不算優秀,他那滿篇錯字看得驚蟄眼睛都疼,也不知道他上頭那位內官監的曹小榮曹掌印看了會不會得眼病,但他這一番話說得倒也有點意思,驚蟄不由笑:“是啊,誰像你似的,我揪你一把你都能嚎得嗷嗷叫。”
“……”
來福轉過身擺弄著茶碗,餘光小小瞟了一圈屋子裡的陳設,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也就是他最初收拾過的那樣,這位細柳大人作為一個女兒家竟然什麼都沒再自己添置過,那張他特地弄來的梳妝檯上更是空無一物。
來福看向細柳,道:“大人,奴婢看您這屋裡差一面鏡子,奴婢一會兒便去幫您置辦吧。”
“不必。”
細柳淡聲道。
“少□□那份閒心,”驚蟄吃完了包子,懶洋洋的在椅子上一坐,“她從來就不愛照鏡子,你弄一面回來也就照照你自己。”
來福聽了,心裡頭不由生怪,但轉念一想,這位千戶大人哪裡是一般的女子,不愛女兒家的玩意也實屬正常。
今日沒多少陽光,天色發灰,護龍寺的油布棚換成了氈棚,工部的幾個官員在當中研究圖紙,一爐子火不知什麼時候滅了,一名官員冷得吸鼻子,打眼一瞧外頭,那些個匠人村的百姓撿了好些邊角料在一片空地上燒了好大一堆火。
他將手裡的筆一扔:“咱們在這兒受凍,他們倒好,竟撿官家的東西生起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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