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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一些用物。”
陸雨梧在他面前站定。
一名侍者進來將炭盆挪到陸證的面前,陸驤又趕忙送來一碗熱茶,陸證雙掌貼著茶碗緩和了一下手指的僵冷:“聽聞今日護龍寺死了人?”
“是。”
陸雨梧垂首。
陸證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我知道那些匠人村中的人,這幾代下來被朝廷給慣出了毛病,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又在聖上龍體欠安的這個當口,誰都知道護龍寺是聖上看中的命脈之所,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大做文章,秋融,你與五皇子在此事當中只怕都不好自處。”
“曹山植肯接下這燙手的山芋,讓那個……”
陸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曹鳳聲那個義女的名字,“細柳,她接下這差事,只要能頂住各方壓力撬開那個匠人村話事人的嘴,一切便好辦得多。”
一道焰光鋪陳在陸雨梧的書案,他恍惚道:“都說祖父與曹鳳聲不合,如今看來,並不盡然。”
陸證聞言,頷首:“你是個聰明孩子,不論傳言如何,你也早看清了其中的真假不是嗎?”
炭火烘烤得陸證的膝蓋好受了些,他眉間的川字紋鬆懈許多,抬頭一望,半開的窗外,雪意紛紛:“官場之上哪有那麼涇渭分明,曹山植身為宦官,早有一個糟糕透了的名聲,可名聲這東西,有心之人想如何經營它便能如何經營它,不過虛浮表象而已。”
說起來官場,陸證正襟危坐,他看著面前這個僅有十七歲的孫兒,他沉默良久之後,忽而問道:“秋融,若能入朝為官,你想做些什麼?”
陸雨梧驀地抬眸,燭火映襯之下,他發現今夜的祖父那樣肅穆的神情底下竟然隱含一分溫和,就那樣沉穩地注視著他。
陸雨梧已經換過了一身乾淨衣裳,但他仿佛還能在自己衣袖上看見今日那斑駁的血跡,隔了半晌,他道:“我想天下人何處生葉,何處歸根。”
沒有挨餓受凍,爛死異鄉的骸骨。
陸證心中一動,那樣肅正的眉目竟有一瞬被暖黃的焰光柔化:“不愧是我陸家的兒郎。”
陸雨梧怔了一瞬,有些意外地迎上陸證的目光。
但看著孫兒年輕的面龐,那種迎面而來的朝氣令陸證忽然又沉默下來,他笑意逐漸收斂了些,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凡是初入官場的人有幾個不是這樣?可時間一長,都爛成了腐木。”
再看向陸雨梧,他又問:“說說,你還想做什麼?”
陸雨梧袖中仍攥著那枚殘頁,他指節緊了緊。
或許是今夜祖父別樣的溫情令他有些觸動,又或許是今日所有劇烈的情緒都在此刻累積成了一種難以抑制地衝動,他像是試探,低沉道:“若可以,我想重翻周家舊案。”
紫鱗山主以朧江墨作假,只為哄騙細柳,還是說根本就是為了哄騙他?
可她為何要這麼做?
陸證神色驟然一頓,他看著陸雨梧正欲說些什麼,卻聽一陣急促的步履聲越來越近,有人入了門來,飛快地掀開帘子喚了聲“公子”。
來人綴夜披雪,一身風塵,正是許久不見的陸青山。
他沒料到陸證竟然就在屋中,一樣捏在手裡的物件沒遞出去,他立即俯身行禮:“閣老。”
隨即便要退出門去。
“站住。”
陸證淡淡一聲,那陸青山立即頓住,迴轉過身來,只見陸證目光如炬,對他道:“你手裡拿的什麼?”
陸青山看了一眼在旁的陸雨梧,見公子沒有反應,他便只好將手中的東西恭謹地遞上去。
那竟是一串翡翠菩提,燈火一照那翡翠做的菩提子,竟剔透如水,更似冰晶。
陸雨梧乍見此物只覺有些眼熟,電光火石,他猛然上前將那翡翠菩提拿過來,冰涼潤澤的觸感襲來。
“這是周世叔的用物……”
陸雨梧越看越覺得自己沒有記錯,這是周世叔的愛物,兒時周盈時曾將它拿來送給他戴,還被周世叔捉回去訓斥了一番。
陸證先是看了一眼陸青山,隨即目光落回陸雨梧身上,沉聲道:“你讓他去哪兒了?”
“江州。”
陸雨梧後知後覺抬起首,“之前在流民安置處我聽那位張老伯提起過,他老家江州遭了蝗災,官府招民滅蝗本有成效,但偏偏有幾個鄉紳大戶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們家中田地,致使蝗蟲泛濫,江州百姓顆粒無收,我心中有疑,故令青山前往江州探查。”
陸雨梧立時握住陸青山的手臂:“這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
屋中的炭火烤得陸青山一身雪水順著衣角滴滴答答,他看了一眼陸證,隨即低首道:“陳次輔的夫人就在江州,這串菩提子是從她那裡得來的。”
“我去時恰逢她女兒出嫁,”
陸青山如實道,“我潛入陳家聽見她女兒想要這菩提串子,她卻說這東西不能見光,添妝更不吉利。”
“……陳次輔?”
陸雨梧立時想起此前在宮中見過的那位次輔陳宗賢的臉,他神光一凝:“周世叔的用物怎會出現在他夫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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