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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牽著她。
床沿映著跳躍的燭火,被角被人掖得很整齊嚴實,仿佛從未有人坐在這裡過,窗外綿綿細雨,下個不停。
難道是夢?
細柳分不清,她沒有幾個時候可以清楚得記得自己夢到過什麼,醒來之後什麼就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清醒了點,她掃視了一眼這間陌生的屋子,不遠處挖了一個淺坑,裡面柴火燒得正旺,釣鉤上的那隻銀壺裡水燒開了,水氣衝出壺口發出響亮的“嗚嗚”聲。
很快,開門聲響,伴隨著輕盈的步履聲,是銀鈴鐺碰撞的清音。
細柳抬眸,只見那少女十三四歲,一身藍布裙,綴滿銀飾,正是那苗地來的雪花。
雪花本是要去取下那隻亂叫個不停的銀壺,不經意往竹床上望了一眼,雪花愣了一下,隨即驚喜道:“姐姐,你醒了!”
“怎麼是你?”
細柳開口,嗓音喑啞。
雪花趕緊跑來她床前,將她額頭上的巾子拿下來,說:“回燕京這一路上姐姐也沒個清醒的時候,自然不曉得這些事。”
“你和陸公子被人追殺,幸好我與阿叔及時趕到。”
雪花解釋了一句。
“這是……在京城?”
細柳有些恍惚,她努力回想,憶起江州山野,暴雨如傾,一柄長刀貫穿那少年的肩骨,她猛然抬眼:“他呢?他怎麼樣了?”
雪花反應過來她在說陸雨梧,便道:“姐姐放心,大醫已經給他看過傷了,大醫說,他在江州耽誤了救治,又一路舟車勞頓的,但只要他內服外用好好地治,是可以治好的,就是可能會慢一些。”
說到這裡,雪花想起來江州那夜,她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我和阿叔就不應該讓他一路背著你,他一直一聲不吭的,我們還以為他傷得不重……”
細柳怔怔的,她隱約想起月白風凜的夜,那少年將他的外袍攏在她的身上,背著她走,明明是被人追殺的狼狽情形,她卻還記得他轉過臉來,餵給她一顆糖山楂。
雪白的糖霜沾染他的指間。
像雪。
後來昏黑濃影中,數把冷冽的刀光襲來的剎那,他又俯身將她護在身下。
再後來,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清醒,她已經置身燕京,在這間陌生的屋中。
細柳強撐著要坐起身,雪花立即扶她靠在床柱,她的手很僵硬,筋骨像才接續起的一樣,手指還在發腫,忽然觸碰到被子底下一樣冰涼的東西,她一頓,將那樣東西拿出來,燈燭映照她手心的一隻玉兔。
它雕工樸拙,如果不是耳朵還算像樣,誰也分辨不出它是一隻晶瑩剔透的兔子。
“好醜的兔子。”
雪花也分辨了一會兒,才從它的耳朵判斷出它的物種,然後評價道。
細柳收攏掌心,抬眸:“他在哪兒?”
“陸公子在你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半個時辰前,確定你真的平安無事他才走的,”雪花轉過身去,將叫累了,濺出沸水來的銀壺取下來,倒了一杯熱水,混了些冷的,端給她,“他好像有很要緊的事,也不知道大醫給他的丸藥他按時吃了沒有。”
那果真不是夢。
細柳看著自己的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裡。
窗外的雨還在下,天色黑透了。
大醫為了壓制住細柳體內的蟬蛻忙了很久,舒敖為了幫忙也是沒睡過覺,直到細柳頸體內的蟬蛻漸漸安靜,他們才算鬆了口氣,陸雨梧一走,他們便各自去補覺了,只剩一個早補過覺的雪花在照顧細柳。
雪花不過是出去舀一碗粥的工夫,回來便見細柳穿戴整齊,坐在桌前將一碗湯藥一飲而盡。
這一場對抗,是她暫且壓倒了蟬蛻。
不過是短短的一天一夜,她手腳筋骨便已經得到一些恢復,她甚至可以下地了。
自小玩毒蟲的雪花看著她,心中一邊感嘆著蟬蛻的神奇,一邊又不由地佩服起細柳的意志,大醫說,常人,是絕不可能使天生傲慢的蟬蛻暫且偃旗息鼓的。
“大醫說你的手腳這段時間都會又疼又麻,還是要好好臥床修養,何必急著起來呢?”雪花上前將清粥放到她面前。
細柳不覺得餓,但為了讓自己能夠多些氣力,粥還是要吃的,她手臂上還纏有夾板暫不能卸,這也方便她活動了一下發僵的手,捏起來湯匙,淡淡道:“臥床修養只會讓這我身骨頭更加安於恬逸,不但不會好,還會生鏽。”
緊接著,她話鋒一轉:“我卻還沒問過你,你們為何要救我?”
雪花眼珠轉幾下:“大醫與紫鱗山主是舊識。”
細柳吃了一口粥,抬起眼帘注視她。
“真的。”
雪花說道。
大醫與山主是否為舊識,細柳不清楚,但她敢肯定這雪花與舒敖絕不是因為這一層關係才趕到江州救她。
柏憐青要殺陸雨梧,那一定是山主玉海棠的授意。
雪花與舒敖若真是因為山主才對她出手相助,那麼他們一定不會救陸雨梧。
但細柳並不打算再問下去,反正這個雪花也不會實話實說。
她很快吃完了粥,雪花收碗的工夫,只見她給自己一雙手纏起來細布,用力屈握了幾下指節便往門外去,雪花大驚:“細柳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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