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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姓金的綱總也出聲道:“原本依照修內令,咱們只要給西北運糧就能換鹽引,除了要交的鹽課銀之外,捐輸本是咱們這些人甘願的,但呂大人,如今天下不太平,又是災年接災年的,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啊!”
“知道是災年,可災年也沒降災到你們這些鹽商頭上不是?”那鹽運使譚駿接過話去,“老金,是人都要吃鹽,哪怕是在草原上的達塔人,要是嘴裡能有點鹹味,你問問他們,誰願意整天吃淡食兒?這天底下誰都能餓死,就是你們這些鹽商餓不死,你們也不要問呂大人,這回讓你們捐的,是敬香錢,太后她老人家什麼也不求,只要一座玉仙觀而已,難道你們連這點孝心也沒有嗎?”
“行良,話重了。”
呂世鐸朝他搖頭,隨後又看向那金綱總:“朝廷知道你們的好,也念你們的好,慶元一直是朝廷稅收的頂樑柱,而今聖壽節在即,玉仙觀若能成,太后她老人家若是高興,她也會記得你們的這份心。”
此話一出,幾位綱總臉色緩和了些,若能給太后敬一分孝心,他們誰又不想呢?
那鹽運使譚駿則將一雙眼睛定在其中一位綱總身上,那綱總姓花,譚駿開口道:“花懋,你說呢?這份孝心,你們是盡還是不盡?”
花懋年越三十餘歲,因為體弱多病,臉色較為蒼白,他十分寡言,進來這堂內也一句話都沒說過。
此時因為譚駿,堂內多雙眼睛都看向他。
花懋從容拱手,問道:“不知這敬香錢,是個什麼數目?”
這的確是在座的綱總們最關心的事,譚駿見上座的呂世鐸不說話,便將茶碗擱在旁邊的案几上,報出了一個數字:“一百萬兩。”
“什麼?!”
何老綱總險些一口吊不上來氣,他顫顫巍巍:“一百萬兩?天爺啊,這讓我們上哪裡湊去?”
什麼玉仙觀,什麼敬香錢,這個數目分明就是連同太后娘娘的聖壽節花費全都包含在內,所謂捐輸,其實就是孝敬太后的祝壽錢!
“呂大人,譚大人,”
那綱總之首的范績也有點坐不住了,“這個數目實在有些太大了。”
“我與呂大人也不是故意為難諸位,我們也有我們為官的難處,”譚駿嘆了口氣,又接著說,“今年的鹽引都已經按照諸位運糧的數目發下去了,慶元一省的鹽業都在你們手裡,這是朝廷給你們的厚遇,再者萬壽節不是年年都要這樣大辦,只是今年而已,你們有什麼難處,咱們也不是不能一塊兒挺過去,是嗎?”
“一百萬兩就是個總數,你們當中誰捐得多些,太后娘娘自然能看到他的孝心,將來,只有你們的好處,沒有壞處。”
花懋的眉頭卻擰起來:“今年才過了一半,我們鹽還沒賣出去多少,交鹽課銀,又捐輸,加起來已經不止是兩百萬兩銀子那麼簡單了,如今又要再湊一百萬兩……雖說人都要吃鹽,但說到底也就是一個滋味而已,可現今不少地方生亂,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滋味不滋味?我們就是手裡有鹽,也比前幾年要難賣許多……”
譚駿打斷他:“花懋!你說得這些朝廷比你清楚!還是說,你在怪朝廷讓你的生意難做?”
這一頂帽子忽然就扣在了花懋頭上。
花懋靜了一瞬,他清楚這位譚大人慣常是這樣的好手段,其他綱總鴉雀無聲,花懋卻有些壓不住心中的氣:“當年有一位周大人問我們要帳,為了補足那一千萬兩的帳,一個鍾家沒了,我們這些人誰不是元氣大傷?多少家底也早都不剩些什麼了,如今這一百萬兩白銀我們實在難湊。”
花懋一提此事,其他綱總連忙附和,那姓金的綱總也想起來那筆好不容易還完的帳,忍不住哭起窮來:“大人們明鑑哪!不是我們不想捐這敬香錢,實在是我們才還完帳幾年哪,手裡哪裡有那麼多的銀子呢?”
“是啊,呂大人譚大人,我們生意也不是那麼好做,一百萬兩實在太多了,我們一時拿不出啊!”
“請二位大人明鑑哪!”
綱總們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的難處,那大綱總范績也擰著眉頭,為難極了。
陸雨梧作為知州,今日也不過是被呂世鐸請來旁聽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聽見那花懋提起一位姓周的大人,這才抬起眼帘,目光越過眾人,落在花懋身上。
但不過一瞬,他又移開了視線。
今日這集會到底是不歡而散了,綱總們一個個心事重重地出去,呂世鐸坐在位子上沒動,那州同竇暄更像入定了似的。
譚駿火氣大,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我在這兒多少年了,難道會不清楚他們這些人的家底?一個個的都跟著那花懋一塊兒哭窮!他們哭窮,倒是將身上的綾羅綢緞,手上的珠寶玉石都給卸下來再哭啊!外頭那麼多的僕從,連他們身上都穿得棉布綢子的,一百萬兩的敬香錢拿不出,哄誰呢?!”
“行良,別那麼大火氣。”
呂世鐸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茶:“他們就是哭了十分的窮,那當中也應該有五分是真的,今年他們捐輸捐得多,這又才六月,他們手上的鹽應該還沒賣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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