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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是人。
這是近來白苹黨人的真實寫照,陸證提了他們的官職,並表明對他們寄予厚望,眼看他們被其他朝臣的眼刀子削成了一個個沒皮的小苦瓜,蔣牧這個禮部尚書便又開始從中調和矛盾,給白苹黨人松一松脖子上的繩,弄得一個個感激涕零的。
更不提慶元鹽政,補了慶元巡鹽御史這個肥缺的便是一個才被清查田畝的差事逼得里外不是人就差找根繩子上吊的白苹黨人,他一補上去,可饞壞了其他人。
哪個在朝的不想高升?首輔陸證不問出身,選賢舉能推行修內令,誰不擠破頭?
可如此一來,次輔陳宗賢便是渾身的寒毛直豎起來,他明面上的,暗地裡的那些手底下的人,逐漸有要被陸證一一挖出的趨勢。
陳宗賢不得不忙於穩定人心,應對陸證在大燕朝堂上一手掀起來的這場狂風驟雨。
在內閣里多日都不曾回家一趟的陳宗賢收到管家陳平遞入宮的消息,便匆匆回了府,院子裡濕潤得很,檐下才點燃的燈籠照亮一道纖瘦的背影。
那女子一身灰藍衫裙,長發挽起成髻,鬢邊一朵銀絲藍海棠絹花,簪白玉梳背,轉過身來,露出來那一張臉,雖年近四十,卻仍風韻無雙。
素白的披帛挽在她雙臂之間,寒風鼓動她衣袂,陳宗賢面露古怪之色,沉聲:“江州之事細柳到底辦得如何了?多少天了,一點音信也沒有嗎?”
“江州在慶元,消息到這兒總歸是要些時間的,我紫鱗山也並無什麼一日千里的神通,”玉海棠扯唇,“再者,此事也並非是細柳辦事不力,而是您的夫人明令她暫且不動,怎麼,陳閣老不知嗎?”
“什麼?”
陳宗賢一怔,一旁的管家陳平此時方才從懷中取出來一封信件遞到他面前,低頭說:“老爺,這是才從江州送過來的,小的正要跟您說呢。”
陳宗賢立即接過信來,這信是他夫人孟氏親自寫的,她字寫得不好,也談不上什麼文采,上面絮絮叨叨一大堆,陳宗賢抓住了其中關鍵的東西,他當即頭皮一麻,一把攥住信紙,怒道:“無知婦人!”
菩提串子失蹤又出現,陳宗賢心中卻並不像他夫人那般鬆一口氣,反而敏銳地嗅到幾分不同尋常的危險意味。
玉海棠在旁涼涼道:“如今江州城亂成了一鍋粥,死了大半的人,剩下那些餓昏了頭的百姓已經成了暴民,聽說都打到當地鄉紳的家中去了,不過您家裡幸有您小舅子周旋,如今江州城的百姓都指望著陳閣老能夠為他們做主,聽說還有什麼請願的血書,說不定這兩日就要送抵京城。”
陳宗賢卻是一震:“你說什麼?江州城的蝗災何時到了那樣的地步?”
“您竟然不知?”玉海棠好似驚訝,“您的小舅子在江州分明打著您的旗號與江州官府幾乎上下一氣,如今正在竭力整治那些鬧事的暴民。”
陳宗賢渾身上下幾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猛然間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江州的人謊報了蝗災實情,就連他的夫人在家書中也從未向他提及江州殘酷的民情。
里外的人,竟然都將他瞞了個嚴實!
“您既不知此事,那麼我想還有一件事我應該告知於您,”玉海棠看著陳宗賢那張神情凝重的臉,“您小舅子與那江州知州其實將實情瞞得還算嚴實,哪怕是有些跑上京來的百姓也沒什麼所謂,有誰會仔細去聽流民乞丐說了些什麼呢?可事情卻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難道您以為只是巧合嗎?”
“你什麼意思?”
陳宗賢敏銳地覺察出一分異樣,他雙眼微眯。
玉海棠對上他的目光,面上露出一分詭異的笑意:“如今陸證在朝廷里牽著您的鼻子走,他的孫兒卻在江州掀您的老底呢。”
陳宗賢眼皮一顫,他胸口仿佛被寒刺一紮:“陸雨梧去了江州?”
他立即想到那陸雨梧的確已有好些天沒有露面,都說他病了,護龍寺的差事也暫時擱下了。
“陳閣老您在京城是真清廉,”
玉海棠一雙眼四下睃巡了一番,視線再落到陳宗賢身上,卻多了一分的譏諷,“但您卻有個不那麼懂事的夫人,留著周昀的東西,招來陸雨梧這麼個禍端。”
“陸證。”
陳宗賢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這二字,“他一定知道什麼,所以近來他諸般作為皆在針對我,他是想困住我,好方便陸雨梧在江州行事!”
“這未必是您的危機,也許反倒是個機會,”
重重燈影下,玉海棠衣擺獵獵,“修內令增補的那幾條政令施行起來,百官托他的福,多少都要掉一層皮,他手段強硬,將您的人一個個揪出去做事,頂事,為的是什麼?”
“為的什麼?”
陳宗賢冷哼一聲,“他想讓我白苹自亂,讓我自顧不暇!我看這滿朝文武,他陸證恨不得全是他的黨羽!我在內閣一日,則白苹不死,他亡我之心亦不能死!什麼增補修內令,他就是沖我來的!”
“可他這麼做,難道他自己可以獨善其身嗎?”玉海棠神情冰冷,“陳閣老,凡事過猶不及,陸證如今渾然不知,仍行事跋扈,將內閣化為他的一言堂,但那些被他扒皮抽筋過的官員們也積攢起了他們的怨恨,陸證如今所為,難道不是正將他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嗎?即便他是皇上的老師,也總有個深恩磨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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