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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知縣正往那房門口張望著,此時那被臨時叫來掃院中積水的白役“唰唰”掃到跟前來,喊了聲:“縣尊您抬抬腳。”
趙知縣有點煩,但還是往旁邊讓了幾步,正巧劉師爺從月洞門那邊過來,趙知縣一見他,便將他扯過來,壓低聲音問:“那女子醒了沒有?”
“並未。”
劉師爺搖搖頭,“我來正是想問問縣尊,是否要給那女子請一個大夫瞧瞧?我看她傷得重。”
趙知縣摸著鬍鬚道,“本縣原本是想著,此女既然被咱們拿住,如今就在大獄裡頭,咱們又有那山匪的供詞,那她醒不醒的,說不說話也該沒什麼大的干係……”
“不可啊縣尊。”
劉師爺連忙道,“若是小案,這自當是沒什麼干係,可如今死的,卻是那譚二爺啊!”
那是何許人物?
誰不知曉那譚氏兄弟深受當今聖上寵信?譚應鵬不明不白地死在堯縣的消息送至燕京之時,聖上必定不會輕拿輕放。
“此案分毫馬虎不得,僅有那山匪的供詞還不夠,這女賊招認才是重中之重!”
“你說得是啊勸之,”
趙知縣嘆了口氣,“你可還記得方才在青石灘那兒陸小公子說的話麼?陸小公子似乎與那女子關係匪淺。”
即便趙知縣沒往劉師爺說的那一層意思上想,但就眼下來看,就沖這位陸小公子,趙知縣也曉得自己不能按著自己以往那一套來。
“只怕陸小公子還不知此女的真面目,待他醒來,本縣與他明說就是。”
其實在青石灘那兒趙知縣就要回話的,但還沒來得及,那陸小公子便人事不省。
這邊趙知縣與劉師爺兩個正說著悄悄話,忽然房門被打開的“吱呀”聲一響,趙知縣與劉師爺齊齊抬頭,只見陸驤拄著拐,送那康福堂的老大夫出來。
趙知縣與劉師爺連忙過去。
老大夫一見趙縣令便作揖:“縣尊老爺。”
“裡面公子怎麼樣?”
趙知縣詢問道。
“箭矢已經取出來了,血也已經止住,只是公子腳上傷口太多,老朽清理了許久,所以頗費了許多時辰。”
老大夫如實回答。
趙知縣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來一張銀票要給他,一名黛袍侍者卻忽然以手中劍柄抵住趙知縣遞銀票的手:“知縣大人請不必如此。”
這些侍者無一不年輕而五官周正,神情也幾乎都很疏冷,譬如趙知縣面前這位,對他這個官老爺也沒多點溫度。
“趙大人,好意心領。”
陸驤說著,將一錠金元寶遞給老大夫,大夫忙作揖道謝。
趙知縣只得訕訕收手,他如何不明白這種毫不委婉的拒絕實則是陸家一向對外的態度。
有時候“討好”這二字也是很難做的,人若不願,你連討好的機會都沒有。
趙知縣又道:“那,本縣讓人帶著大夫去寫方子抓藥。”
“多謝大人,但也不必,我去便好。”那侍者聲音毫無起伏。
趙知縣臉上險些掛不住,只得又默默收回自己準備招底下人過來的手,讓開條道,目送侍者與那老大夫並肩離去。
再看檐廊里,兩邊二三十餘名侍者立如松柏,那道房門已閉,趙知縣一時猶豫,不知是該在此,還是該走。
陸驤回到房中取出香丸,在雙耳爐中點燃,床上陸雨梧朦朧中嗅到這冷沁微苦的味道,有一瞬他以為自己身在京郊的“無我”書齋里,但睜開眼,是陌生的靛青紗帳。
“公子您醒了!”
陸驤回頭見此,當即拄著拐一瘸一拐地到床前去,他彎身一面小心翼翼扶起陸雨梧,一面對外面喊:“來人。”
趙知縣本打算走了,卻聽裡面陸驤的聲音,他看著一名侍者進去,便上前道:“可是公子醒了?若是,快請通傳,本縣有話與公子說。”
門前的侍者卻道:“請大人稍待。”
他沒動。
趙知縣與劉師爺相視一眼,心裡暗自氣悶得很。
房內,陸雨梧抬眼看著那進門來的侍者,“陸驤,祖父他已經知道我不在書齋,而在此地,是嗎?”
少年嗓音有些啞。
“是,公子您失蹤,屬下又不小心摔斷了一條腿,實在心急如焚,所以傳了信給他們,”陸驤跪下去,“若公子有個三長兩短,陸驤萬死難贖此罪!”
這幾十名侍者與陸驤一樣皆出身無我書齋,多年常伴陸雨梧身邊,陸驤自摔斷了腿後,便傳信出去,今日趙縣令等人帶著受傷不醒的陸雨梧回來縣衙不久,他們這些人便匆匆趕到。
“若不是你一再阻攔我去南州,我也不會在此地與你分道。”
陸雨梧一手輕扶在左肩,他接過那侍者遞來的熱茶,垂眸看著陸驤,“你起來,既受了傷,就該好好珍重自身,不要再跪。”
陸驤稱是,由身邊那名侍者扶著站起來,他小心地看著陸雨梧,茶碗裡浮起的熱煙暈淡少年眉眼,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公子,如今閣老已經知道,我們還是回京去吧。”
他原以為公子只是暫時出遊,所以才敢跟著公子出來,哪知公子越走越遠,他作為侍者,卻不敢違背,只好半道上給書齋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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