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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萍花出去了。
這偏殿裡沒留什麼宮娥,有兩個在門外站著,花若丹看了一眼她們的背影,隨即從錦袋中取出來那顆銀鏤空香囊球,裡面是固體的香料,她掰開香料,從中取出來一片薄韌的紙片。
她展開來看,紙片上並無一字,唯有一枝鮮紅杜鵑。
她靜默地看著,神情淡薄,唇角卻微不可見地勾了勾。
“小姐。”
萍花人還沒進來,聲音先落來,花若丹立即將那紙片收攏在掌中,將銀香囊合上,抬起頭正見她進來。
“曹督公的那位義女來了。”
萍花懷裡還抱著好些東西。
花若丹神光一動,她立即道:“還不快請她進來。”
“那位大人說還有事做,這便要走,”萍花將懷裡的東西抱過來,“這些都是她送給您用的。”
萍花話音才落,便見花若丹起身提著裙擺跑出去。
如今皇后正在安睡,宮人們灑掃也不敢有太大動靜,他們看著那位向來秉持著閨秀禮儀的花小姐如一陣風跑出宮門去。
花若丹出了宮門,抬頭望見飛浮雪花中,那道紫衣身影與一個身形胖胖的宦官漸遠,她不敢在宮門前高呼,只追了上去。
細柳聽見步履聲,回過頭便看見花若丹跑來。
她氣喘吁吁,喚了聲:“先生。”
來福被細柳看了一眼,他不得不縮著脖子退得遠遠的。
“你近來可好?”
細柳這才問花若丹道。
花若丹抿了一下唇:“談不上什麼好與不好的,入了宮,日子都一樣。”
“先生呢?你好嗎?”
花若丹覺得她臉色好像更蒼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場雪襯的。
“跟你一樣。”
細柳也說不上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她看著花若丹,“我最近都不入宮了,你若有什麼事,小的,可以託付內官監曹小榮,大的……”
她頓了一下,“便別信他。”
“多謝先生。”
花若丹點點頭。
兩人之間再無話,花若丹看著細柳轉身與那胖宦官一道離去,她眉眼間仿佛攏著淡淡的愁緒,風吹雪飛,她看著細柳的背影。
像在看這深宮當中唯一可稱自由的一兩風。
她發現,如今竟然只有她半路找上的殺手細柳對她的用心,可稱無瑕了。
花若丹強壓下心中那點孤零零的惶然,看向掌中那紙片上一枝紅透的杜鵑,她一雙眼逐漸變得沉定下來。
天色暗下來,風雪暫歇,陸府當中點燃燈籠,陸雨梧沒等到祖父陸證回來,他今日入宮也沒能見到才回京的老師鄭鶩,到了此時,也沒聽到鄭鶩出宮的消息。
陸雨梧在房中坐,他手指輕敲著書案,聽見步履聲響,抬起眼見陸驤進來,他便問道:“如何?”
陸驤道:“細柳姑娘哺時就偷偷離京了,但這回她卻沒帶著她那個小師弟驚蟄,那胖宦官也在府里,就她一個人走的。”
陸雨梧聞言垂眸思索了片刻,他卻仍吃不准細柳此番離京到底是曹鳳聲的授意還是那位紫鱗山主的意思,不過這些都不算重要。
重要的是,細柳去江州是為了什麼。
陸雨梧倏爾看向案上那一串玉菩提,這東西才入京,陳宗賢江州老家的家僕昨天夜裡就離了京。
他很難不將細柳這趟江州之行與此事聯繫在一起。
燕京這片嚴寒之下,已有洪波暗流涌動。
若細柳此行真的捲入陳家的事裡,她一個人可以全身而退嗎?玉海棠與曹鳳聲這兩人究竟誰會真心對她?
陸雨梧想起今日她那張清臞的臉。
他忽然一把抓起來案上的玉菩提,望向窗外,天色已黑透了:“城門關了?”
陸驤點點頭:“是的公子,半個時辰前就關了。”
陸雨梧站起身,燈燭跳躍的光影映在他眼底:
“收拾行裝,明早城門一開,我們即刻啟程——去江州。”
第57章 冬至(四)
細柳從燕京到江州的這一路上一個人輕裝簡行,極少耽擱,抵達江州之時年關早過,正月里的江州城卻攏不起來一點熱氣,在一片青灰的晨光底下,街巷上到處橫臥餓殍,市廛店肆少有開張,雖仍有好幾間米店在,但細柳看了一眼插在糧米袋子上的牌子,那是一個令普通百姓望而卻步的價格。
也許是抬屍的人不夠,為了防止瘟疫的發生,衙門裡的差役也被支使來抬屍,再拉到外頭去一塊兒燒了埋掉。
街邊苟延殘喘的百姓們蓬頭垢面,木然地看著他們將一具具屍體抬到木板車上,很快堆起來一個屍山,死去的人臉上定格著他們生前最痛苦的模樣,屍山猙獰而巍峨,被活著的人很快拉走。
江州蝗災竟然將百姓害到了這樣的地步。
細柳越往前走,越是心驚,她將身上僅剩的乾糧分給清冷巷子裡的一位老嫗,那老嫗渾身只是一張枯樹皮,呼吸之間肺部總有渾濁的雜音,她顫顫巍巍地咬起餅子,餅子沒咬掉,一顆本就松松垮垮的門牙卻掉了下來,她遲緩地捧著門牙,凹陷的臉頰動了動。
細柳摘下腰間的水囊,就著老嫗的一隻缺了口的碗,掰開餅子用水泡軟了給她吃,老嫗一邊吃,一邊含混地念叨:“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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