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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人稍安勿躁。”
陸雨梧出聲道。
“可今日本該是清點軍糧,然後運往西北的日子!”呂世鐸眉眼壓著濃愁,“如今城門被堵著出不去不說,軍糧被燒沒了一半……我們誤了期限,真不知西北的將士們又該吃什么喝什麼,若是真影響了戰局,我呂世鐸……可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大人!”
才將將走出牢門,呂世鐸便聽見這樣一道聲音,他抬頭一看,原是他自己的近身護衛秦治道。
秦治道急匆匆地跑來,氣還沒喘勻,便連忙道:“城外的反賊退了!”
“什麼?退了?”
呂世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治道點點頭,又說:“汀州總兵何元忍率領兵馬趕回來了!如今已去追擊江州反賊!”
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呂世鐸方才吐出一口濁氣,汀州府庫那邊又有差役騎馬跑來,他滿頭大汗,一下栽倒下來,還沒起身就忙說:“呂大人,陸大人,還請二位趕緊去府庫看看吧……”
呂世鐸眉心一跳,還以為出什麼事了,轉過臉只見陸雨梧從那差役手中抓來馬鞭翻身上馬,晶瑩的雨露順著他的帽檐滴落,點綴在他高挺的鼻樑,他那雙眼睛看向那紫衣女子,朝她伸出一隻手。
天色青灰,細雨紛紛,細柳看了一眼他的手,不過一瞬,她上前握住,被他拉上馬背。
煙雨濛濛,呂世鐸只來得及看清那馬屁股,眼見陸青山等人跟上去了,他連忙喊秦治道:“老爺我也騎馬!快去牽來!”
雨露沾濕細柳的鬢髮,濕潤她的眉眼,路上行人匆匆,宛若流墨般融入昏暗的街景,他沒鬆開她那隻手,韁繩纏在兩個人的手指間,細柳望著他寬闊的後背,雨露幾乎濕透他的官袍,她的視線定在他衣領下那截蒼白的頸項,她忽然出聲:“那晚,你在寫什麼?”
陸雨梧意識到她說的是假死那晚,她真正發現他手疾的那個時候,他沒有回頭,只道:“抄了一篇呂世鐸的策論,還給何元忍去了一封信。”
“你認識何元忍?”
細柳問。
“是我祖父認識他。”
陸雨梧簡短道。
細柳聞聲,不再多言,她意識到,陸雨梧的祖父雖死,可他的棋局未完,在他之後,陸雨梧便成了那個執棋落子的人。
天上下著雨,但汀州府庫大門前卻聚滿了人,這座府庫就剩下大門還是完好無損,裡面的倉庫都燒得不成樣子了,旁邊的空地上停了一架寬敞的馬車,才從牢里放出來不久的花懋掀開車帘子,吩咐管家了一句。
那管家立即朝後面招了招手,很快花府的奴僕們便將十幾車被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趕來大門前。
“花綱總,這是……”
那倉吏才經過一場火災,身上的黑灰還沒洗淨,不知道這位方才經歷過大劫的花綱總這是鬧得哪一出。
花懋悶聲咳了一陣,臉色還是蒼白得很,他沒急著答倉吏,而是先朝管家抬了抬下巴,那花府管家站在馬車邊上,挺直腰杆,揚聲:“傘!”
很快,十幾個奴僕上前來,撐開數把黃油布大傘,將最前面那駕車遮得嚴嚴實實,此時,管家快步走上前去,將那車上的油布掀開來一角,倉吏忙跑過去探頭看了一眼,裡面堆著鼓鼓囊囊的麻袋。
那管家一招手,一名奴僕立即將一麻袋打開來,糧米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在那奴僕手上,倉吏瞪圓了眼睛,歪過腦袋往後一瞧,那麼長一路,滿滿十幾車,不會都是糧米吧?!
這時,一名女婢撐傘到馬車邊,將花懋從馬車上扶下來,那倉吏連忙跑到他跟前:“花綱總,這麼些糧米是……”
花懋咳得嗓子冒煙,那管家非常迅速地從馬車裡倒了一碗茶來給他抿了兩口,花懋覺得喉嚨平順了些,這才對倉吏道:“我聽說府庫走水,以至於原本要運往西北的軍糧被燒了一半兒多,可西北的將士們得吃糧,吃飽了糧,他們才有力氣抵禦那些該死的達塔人!我花懋雖只是個商人,但我知道輕重,西北的防線是那些將士的血肉堆成的,若沒有他們,達塔人就該從西北長驅直入,打到東南來了!”
花懋轉過臉看向那一路糧車:“一百多年前,達塔強占我中原國土,將我等定為最下等的奴隸,恥辱猶在,而我們是堂堂正正的燕人,絕不能再做他們達塔貴族眼中的中原奴隸!這些是我花家所有的存糧,今日我全部奉上,請我大燕西北的將士們吃飽飯!”
花懋對倉吏道:“我知道這些還不夠,我會想辦法再去其他地方籌措。”
“花綱總啊……”
倉吏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但在場的百姓們卻因為這一番話而有些動容,國恨也許不足以記上一百多年,因為當初的中原本不是如今的中原,當初丟了國土的皇帝,也不是大燕的皇帝,但既然可以做堂堂正正的燕人,誰又肯做蠻夷的奴隸?
“不能讓西北的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
人群里有人喊:“我也捐!”
“我捐!我家裡還有些糧!”
“我家有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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