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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挑了眉,遺憾地哦了一聲,面帶關心地打量隨從:“你跟他們交手了?沒受傷吧?”
“沒有,殺了兩個。”
“我當袖口沾的是你自己的血。”男人笑道,“回來時也不知道換身新衣服。”
隨從頓時噤若寒蟬,恨不得將頭埋到地里去:“奴、奴記住了。”
隨從擔心自己的脖子會被主人擰斷,戰慄著低頭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預想當中的懲罰,只聽到主人咂著嘴:“怎麼就是將軍府的呢?沒聽過顧平瀚家裡養著什么小傢伙啊,你再去查查,看看是不是小錯帶來的。”
隨從如蒙大赦,點著頭連忙退下,誰知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主人在背後哎呀了一聲。
“剛才我說漏嘴了,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少年隨從茫然地轉過頭,剛想說他什麼也不知道,眼前就閃過一道銀光,繼而天旋地轉,視線跳轉到地面。
男人眨眼間就從窗口閃到門口,踢皮球一樣踢著地上的頭顱,把顱腔里的血漿踢出差不多了,便轉頭叫人:“阿正!”
雅閣內有九轉的長屏風,隨著呼聲,屏風後響起聲音,一個睡眼惺忪二十左右的青年披頭散髮地鑽出腦袋來:“父親,有何吩咐?”
男人挖下死去少年的雙眼,笑著朝青年丟過去:“為父送你玩兒。”
小青年滿臉沒睡醒的迷糊,本能地伸出手,三指準確夾住丟到面前來的一雙眼球。他捏在掌心裡盤了一會,滿意地笑了:“謝謝父親,這雙好。”
男人負手笑咪咪地看了他一會,小青年便沒有回去補覺,把玩著一雙玩具,好奇地看向生父:“父親,您在想什麼?還在想那個顧瑾玉嗎?”
“沒有。”男人搖頭,隨即又踢起地上的頭顱,當踢蹴鞠一樣,“正兒,你大聲笑一下。”
小青年對一切不明所以的指令良好接受,哈哈笑了好一會,笑完才繼續追問:“爹,怎麼了嗎?”
男人將頭顱踢過去,頭顱將屏風撞倒,露出屏風後的大床光景,枕席上側躺著一個不著一縷的雪白少年,已經沒有氣息。
小青年摸不著頭腦:“我是笑的不對,還是笑的不好啊?”
“不對也不好。”
“哦。”小青年表情真摯,“那父親眼裡,有笑得對且笑得好的人嗎?我去為您搜羅,禮尚往來。”
男人這才滿意,招他過去,父子一併到窗前:“方才有個騎毛驢的小傢伙進了裡面吃飯,聲音清甜,來頭不小,八成是定北王從長洛帶來的,你收拾妥當去幫我把人抓來,要活的,為父再送你一百雙漂亮珠子。”
小青年鄭重其事地點頭:“好的,交給我。”
“雖然我有些急,但你不用急,那小傢伙身邊都是武功不錯的。我下午還要再看定北王一趟,你不准再睡了,打起精神來。”
“哦。”小青年用乾淨的左手單手梳攏長發,系成了一束長馬尾,“父親,我不喜歡顧瑾玉。要是我把那會笑的人給您送來了,您能允許我把顧瑾玉殺了嗎?”
“當然不能,也不能討厭他。”男人不大高興地拍了把青年的後心,“你為什麼討厭你哥?”
小青年安靜了片刻,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身的戾氣無處掩藏,右手一合攏,新到手的“珍品”便被粉碎了。
對於一個即將跑來奪走自己一切的便宜兄長,怎麼可能不討厭?
*
四街之隔的軍衙里,顧瑾玉和他的六個副將開了一個時辰的集會。顧平瀚忙碌了一天一夜回來,說是灰頭土臉也不為過,累得面帶菜色,午飯都還沒扒拉上,就被顧瑾玉的下屬沒輕沒重地架去議事堂里。
“將軍!您的光棍哥回來了!”
顧平瀚累得面無表情,無從訓斥。他始終不明白顧瑾玉的下屬為什麼一個比一個沒規矩,雖然個頂個的能幹,但沒多少尊卑意識,不像是接受過國都禮儀薰陶的。
顧瑾玉正在議事堂里畫部署的軍事圖,聞言頭也不抬地回道:“我呢?我是什麼?”
架著顧平瀚的兩個下屬和在座的六個副將異口同聲道:“你是名分哥!”
顧瑾玉:“晚上加餐,北境剛送來一批羊,烤了。”
眾人激動得歡呼驢叫,六個副將拍著桌子伴奏,里里外外,氣氛好不快活。
顧平瀚:“……”
顧平瀚想擺出定北王兄長兼西境封疆大將軍的譜,但一想到晚上的鮮嫩烤羊也有自己的一份,便把這口氣忍下去了。
八個人坐定,顧瑾玉的軍事圖沒畫完,抽空抬眼看了顧平瀚一下:“這次的集會很重要,你把你心腹也叫來,有些軍務需要和我這邊的兄弟們交接。”
顧平瀚不是第一次聽顧瑾玉口中說出“兄弟”二字,聽一回便覺諷刺一回。
他先反問:“重要到什麼程度?”
顧瑾玉語氣毫無起伏:“我開這個集會,部署的任務是滅城。”
顧平瀚楞了足有五瞬:“滅什麼城?”
“梁鄴城。”
“為什麼?”
“煙毒發源,叛黨肆虐,邪派把持,邪眾無數,養癰遺患,所以該滅。”顧瑾玉畫完了將近五尺的部署圖,拿起圖釘在了背後的牆壁上,半面牆壁上因此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毀城紅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