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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完事,關雲霽便迫不及待地帶著衣物服飾跑來,換他轟走蘇明雅,殷殷地讓他換上千機樓的衣服。
顧小燈眼皮跳跳,看他們微妙地爭風敵對,心想得找個時機調解好他們的關係,免得礙了正事。
他利索地換上了關雲霽帶來的淺色蒼葭衣,佩的是金帶,整理完從屏風後走出來,他現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一個千機樓主淫魅的門人,說難聽了是千機樓分給高階者的暖床工具。
關雲霽在外間巴巴地等著他,見他出來便同手同腳地到跟前來,這時候倒是結巴了:“你、你現在頂替的,是我頂替的鬼刀手最寵愛的少年,叫做佰三,他、他原先沒出任務時,月有七八都和這個佰三形影不離。我一到梁鄴城就把這少年控制了,恰巧你想來,我當時就想這個臠寵的身份適合你和我一起潛伏,別的我沒有多想,不是占你便宜的意思。”
“知道知道,我相信你。”顧小燈給他豎個大拇指,還得反過來哄他,“關小哥,你的潛伏任務不易,是我貿然給你添麻煩才對,需要我配合的直說就好,我一定配合。”
關雲霽甚至想問睡覺是不是也配合。
但他骨子裡到底慫於此道,只說些小要求:“必要的時候,人前我也許會迫不得已地和你舉止親近一些,比如拉手摟抱什麼的,但那都是做戲給別人看的,你……你到時若是牴觸,低頭做靦腆狀就好。”
顧小燈很淡定地猛猛點頭:“好!只要不需要扒開衣服就沒問題。”
關雲霽汗流浹背:“沒那麼狂野……”
“主要是我貼身帶著些毒物,為著防身用的,怕不小心殃及你。”
關雲霽愣了一會,他當初在南安城從葛東晨嘴裡得知了顧小燈的特異體質,知道他的身體是具千毒萬藥都無效的艷軀,眼下乍聽,很快明白,他用毒防身是好的,但他防的只怕不止歹人,還有居心不良的自己。
“防得對。”關雲霽失神地伸手摸摸他腦袋,“小燈就該這麼防。”
“……”
顧小燈對他人的情感變化感知敏銳,察覺到他在亂想,心裡有個小人無奈地滴溜溜翻跟斗,嘴上立即解釋:“不是防你,我要是不相信你,怎麼敢來找你幫忙呢?我防千機樓的惡人來著。”
尤其是那無常的神經弟弟。
關雲霽一赧,心裡又有新感悟,但自忖說得越多露的壞餡越多,趕緊岔開了:“沒有我陪你就不要出去,在人前,你能不說話就不必說,喚我大人就好。”
“好啊,那你人前叫我佰三嗎?”
“對,這是那個少年的序號,地位算高的了,十四等里排在第七等。這廟裡有其他這等身份的人,穿的服色越淺地位越低,有叫千幾萬幾的。”
顧小燈聽得眼皮一跳,關雲霽又從懷裡掏出兩塊用料不同的令徽,把淺色的交給他:“小燈,你要隨身帶著這東西,想系在腰上或是塞在懷裡都行,這是你的身份象徵,往後會有千機樓的人檢查,我會給你掩護的。”
顧小燈有些遲疑地接過那枚半石半鐵的雲紋令徽,指腹摩挲刻紋,感到一種針扎滴血的幻痛。
這種幻痛持續不斷,關雲霽帶他在這座暫住的祀神廟裡淺走,趁著眼下廟裡人少,他帶他大概熟悉一下方位,可顧小燈走不到一會就悚然得腿軟,秋日光線正好,他目視的陽光所照之地,幾乎都倍感熟悉。
關雲霽還沒有敏銳到察覺顧小燈的細微不適,一路緩步細語,借著介紹不時低頭看他。
那鬼刀手心愛的少年佰三長得清秀,時年剛十六,顧小燈比之還要矮一點,靴子都墊了一些,大約因為這樣,他的步子小小拖拖的,不時就低頭看路,後領微翹,遮不住的後頸雪白細膩。
關雲霽就這麼隔著易容看他,勾勒身形,描摹容顏,好似仍是當年十幾的年歲。
“再過一條長廊,穿過三道拱門,就是這廟裡的朝天台,那裡修得很宏偉,我帶你去看。”
“不用……”
顧小燈聲音蚊蠅似的,關雲霽以為他是謹慎:“過幾天是十五,朝天台有祭神儀式,會人滿為患,現在還是空蕩的,真不看啊?”
“到時……再看不遲。”顧小燈腦袋有些疼,越往那高台闊場的方向靠近,越感到身上無形的荊棘藤蔓越多,有種要掉進無底沼澤的錯覺,“我們先回去吧……”
關雲霽當他舟船勞頓多天的後勁湧上來累了,應著好陪他回去,糾結壯膽幾回,嘗試著拉住了他的手。
不握不知道,顧小燈的手冷得像塊軟冰,陽光大作下的地面都在蒸騰熱氣,關雲霽自己也熱氣旺盛,被掌心裡的溫度嚇了一跳。
周遭人少,兩人易容的身份又是頂親密的,關雲霽乾脆捏起他的臉,讓他抬起低著的小腦袋,看到顧小燈有些渙散的眼神,緊張起來:“怎麼了?怎麼身子冷成冰塊了?”
顧小燈腦海里動盪不安的記憶碎片戛然而止,提起力氣撥開他的手:“沒事,沒事,我們回去。”
一回去就見到在裡面冷著臉坐等的蘇明雅,手裡捧著個套了軟藤的小瓷缸,蘇明雅看一眼顧小燈就感覺到了他的虛弱,立即拎著小瓷缸上前來低頭問他,關雲霽拉著顧小燈的左手,蘇明雅就去握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