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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還沒摘下止咬器,那兩道呈小叉形態的束縛帶正與背上的巨大傷疤成了映照。
顧瑾玉有些侷促地火速穿回衣服,唯恐顧小燈擔心,抬抬腿又自證:“都沒有受傷,真的,你放心。”
顧小燈說不出話來,隻眼淚汪汪地點點頭。
顧瑾玉穿完便重新綁短髮,待把自己收拾得乾淨整潔才走到他跟前來,戴著止咬器圍著他嗅了一圈,最後彎腰抱住了他,他在他懷裡小小的,一撈就滿懷溫軟,貼得他的心都化了。
他低聲道:“嚇死我了。”
顧小燈抬手攀住他後背,兩手疊在他那大叉形的傷疤上,撫一撫那經年的生死諜變,想哭便哭了:“你把我的話搶走了。”
顧瑾玉輕輕撫著他後背的長髮,想了想便改口:“嚇活我了。”
顧小燈抽噎道:“這還差不多!你這人命這麼大,必有後福,不許說那不吉利的字,更不許想。”
顧瑾玉應了一聲,到底血洗過,總覺得此時身上還有血腥戾氣,握著顧小燈的腰往上掂了兩把,聽他在耳邊驚呼便鬆開了。
扔在馬車下的蘇小鳶在這時醒轉過來,呼吸一重,顧瑾玉的眼神就掃了過去,隨即低頭告訴揉眼睛的顧小燈:“小燈,你的故人醒了,要怎麼處置,你說了算。”
顧小燈側身看去,蘇小鳶手腳被縛側躺在地上,看到他們,便自己努力直起半身,靠著馬車的車輪坐好,吃力地朝他們彎腰行半禮。
顧小燈只是看著,剛沉下去的淚光又浮了上來,顧瑾玉便摸摸他垂腰的長髮:“把他綁好了,一起帶去西平城也沒事。”
“真的沒事嗎?”
“只要他安生。”顧瑾玉看一眼蘇小鳶,雖是刺殺失敗被擒縛,蘇小鳶此時看起來卻沒有半分沮喪,反倒透著一股滿足且解脫的氣息。
他又改了口:“他會安生的。”
“我想跟小鳶說話。”顧小燈握一握他的拇指。
顧瑾玉被握得戾氣盡消,眉眼柔和了下來:“我自然陪你一起的,我也問他一些事。”
顧小燈點點頭,握著他那一截小指頭一塊去到了蘇小鳶面前。
蘇小鳶臉上有擦傷,模樣再狼狽不過,當初圓頭圓腦的小少年早被錘鍊成機械無情的刺客,只是顧小燈踩著月光過來,他看他一眼,心緒便開始兜不住。
曜王府地下的偌大牢籠已經被填埋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金籠子,他也沒在籠子裡看到死去多年的故人。
這陣子蘇小鳶夜夜做夢,總夢見自己還在顧家的廣澤書院裡,一抬眼就能看到顧小燈在周圍看書,關雲翔在周遭吃飯。
那時他十五歲,他還沒殺人不眨眼,更沒有自告奮勇地易容換顧小燈出去。
如果時光能倒流就好了。
顧小燈走到他眼前來蹲下,蘇小鳶臉上已是遍布淚痕。
顧小燈看他無聲地哭成稀里嘩啦,只得抬手用袖口給他擦擦:“是哪裡很痛嗎?”
蘇小鳶語不成調:“山卿……哥……真的是你……”
“是我。”顧小燈換隻袖口擦擦,眼淚太多了,“不是你主子搞的那些倒霉孩子,我落水後沒死,只是比你們少了七年時間,還是十七八歲的顧小燈。”
蘇小鳶哭得更厲害了,傷心地想那自己還能叫他哥麼?
“之前在你主子那裡吃了虧,你暗裡護過我,一事歸一事,我還是要謝謝你幫過我。”顧小燈兩袖都濕了,“但你今晚是來刺殺我們的,這就很嚇人了……”
蘇小鳶哽咽著搖頭:“我……我不是來傷害你的……”
“謝謝謝謝。”顧小燈指指身邊大狗一樣的顧瑾玉,“那傷害他也不行啊,他跟我一樣姓顧,是我家裡人的。”
顧瑾玉瞳孔顫了顫,蘇小鳶哽咽得語無倫次:“可若不是顧家當年執意賣你,你也不會被推到白涌山里,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他……”
顧小燈聽了一會他悔恨莫及的經年魔障,等他哭到順不過氣來便問:“蘇明雅派你來的?”
蘇小鳶嗆咳得好一會才搖頭:“是蘇二小姐。”
“差不多。”顧小燈回想了一下蘇家那一窩子蠻不講理的大人物,“那你知道還有多少蘇家的刺客會來嗎?大概有多厲害呢?”
顧瑾玉在一旁豎耳聽著,心弦松泛了一些。
顧小燈問了不少事關安危的消息,待到顧瑾玉,他只問蘇小鳶一件事:“蘇明雅什麼時候死?”
顧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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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兩人靠在馬車上過夜,顧瑾玉沒從蘇小鳶那問來答案有些遺憾,但顧小燈正在身邊抓著他的手臂診脈測蠱,他便把“要死也得活過那癆病鬼再說”的詭異念頭拋之腦後。
顧小燈已經查完他了,似乎還是驚魂未定地抱著他的胳膊,他便覺得這夜很暖和。
顧小燈心中確實不安,抱了一會便搖搖他:“吳嗔什麼時候能回來啊?長洛那頭的女帝真的病得那麼嚴重嗎?”
蘇小鳶方才報了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蘇家刺客數目,從前他雖知道顧瑾玉的身份會招致暗殺,到底沒親眼見聞,今夜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