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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高興興地拍拍衣角回學子院去,只是穿過迴廊時,隱約聽見了微弱的啜泣,他皺皺眉便隨著聲音的來源悄悄走去了——他是習慣噠噠噠走路的,怎樣像只耗子似的走路,還是顧瑾玉身體力行地示範給他看的。
啜泣聲的來源是長廊外的低矮花壇里,人影掩蓋在了重重花草下,顧小燈挽起袖子輕飄飄地跳下長廊,春雨不大,他在地上摸了幾塊石頭冒雨過去:“誰在花草里?”
花壇里傳出了動靜,顧小燈掂了掂手裡的石頭,抬腿踩上花壇,踮腳一俯視,看到了不遠處有三個人影,兩個大的摁著個小的,為首的抬起頭來,是張顧小燈熟悉的面孔。
那人是也坐在第一排,但位置最靠右的武官之子,兩年前才進的私塾,名叫岳遜志。他和顧小燈同歲,筋骨強健,乃是皇太女母族的親人,其岳氏是近十年的後起之秀,雖然根基不穩,但皇太女逐漸掌權之後,整個岳氏都跟著水漲船高。
顧小燈起初對他印象尚可,不為別的,這岳遜志和葛東晨交情不錯,顧小燈實屬“晨屋及烏”,以為這姓岳的和葛東晨類似,都是爽朗快闊、沒什麼架子的率直武人……即便顧瑾玉起初提醒過他這貨不是好貨,他也覺得應當不是多壞的人。
結果岳遜志進私塾的一個多月後,在某天旬假蓄意偷襲了他。
這廝力氣不小,顧小燈真掙紮起來也橫衝直撞,不慎之下,顧小燈摔了個囫圇,左小臂磕在一塊帶有稜角的石頭上,血很快染紅了素白的學子服。
當時傷口不大但略有些深,顧小燈花了好一陣子才完全癒合,這岳遜志也受了懲戒,手臂都被人打折了,但依然能吊著手繼續待在私塾。
再後來,顧小燈聽聞了岳遜志的一些八卦私事,著實刷新了他對人的認知,從此對此人繞道而走。也正是因為這混蛋玩意,他愈發凜然地感受到了當初欺凌他的人存的是什麼髒心思。
眼下看見岳遜志,顧小燈直覺不好,料想這死變態肯定是在欺負人,抬腿就走進了花壇:“我聽見哭聲了,是誰在哭?”
岳遜志看著他出神,還沒反應過來似的,底下倒是冒出一把不成調的稚嫩哭腔:“是我!蘇小鳶!”
顧小燈聽了便倒抽一口冷氣,動動腳尖,箭步上前去迅猛地給了岳遜志一腳。
岳遜志不設防地被踹歪,身邊的同伴大抵並不十分樂意參與這等齷齪欺凌,順勢趕緊也鬆了手,甚至因為害怕被顧小燈向蘇明雅告狀,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是“被逼”的。
蘇小鳶便像只豹子似地掀開花草竄起來,閃電似地跑到了顧小燈身後,邊大哭邊大聲控訴:“他扒我衣服!還頂、頂我大腿!”
岳遜志拍著肩膀要爬起來,顧小燈氣得牙根痒痒,眼疾手快地上前用力再踹,一靴子花泥落葉,直接招呼在了岳遜志那張俊秀的臉上:“你這混帳羔子!”
岳遜志被迎面踹了一腳,差點後仰著倒進了花草里,卻帶著一臉泥嗤笑,看起來竟是心情不錯:“顧山卿,好久不見啊,你就是這麼和同窗打招呼的嗎?不錯,夠帶勁,我不討厭。”
顧小燈一聽這貨的笑聲就覺脊背發麻,轉身抓住蘇小鳶就要撤,豈料身後的岳遜志絲毫沒有一點貴公子的架勢,直接撐著花泥爬過來抓住他一隻腳,攥的力氣極大。
“顧山卿,我把話撂這了,你最好祈禱那邊能一直保你……”
顧小燈才不管他說的什麼鬼話,抬起另一腳啊噠一聲又給他那張臭臉一踹,隨即馬上拉扯著蘇小鳶狂奔:“跑跑跑!他是個死變態!”
身後岳遜志的笑聲卻陰魂不散似的盤旋在他們頭頂:“你們兩個都祈禱著吧,最好永遠有人罩著,否則我遲早至少玩壞一個。”
顧小燈汗毛直立,頭也不回地帶著人跑,幸好蘇小鳶屬兔子似的,沒軟了腿腳,啊啊亂叫地跟著他飛奔。
顧小燈一口氣帶著人跑回了自己的屋舍,不一會兒蘇小鳶緩過神來,擦著眼淚不住向他道謝:“顧賢兄,謝謝你,謝謝你,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現在不知道什麼樣了!”
顧小燈看他這狼狽模樣,簡直就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噯了一聲便摸摸他的頭:“那傢伙是個王八蛋,有權有勢有大人,惹不起就躲好了,以後見到他趕緊腳底抹油。”
蘇小鳶鵪鶉似地猛點頭,奉恩拿著毛巾來給他擦身上沾到的泥葉,他便迭聲道謝。
顧小燈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有些納悶:“你真是蘇家的人嗎?你似乎不太像啊。”
蘇小鳶漲紅了臉,捧著手裡的杯子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把自己的身份說了個乾淨。一句話概括,便是蘇家莊園裡的一個遠親,主家見他資質不錯,四年前就調他到主家去教養,今年送進廣澤書院來讀個一年,學成便可回蘇家另做他用。
顧小燈好奇地打量了他半晌:“你在學堂的位置不會是最後一排吧?”
蘇小鳶點點頭,不時對著他的臉瞧:“是的!就在顧賢兄你左邊。”
顧小燈摸摸下巴,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了:“聽你這麼說,你的處境和我以前很像。我最開始的時候也是被人欺負,直到跑去找你小叔叔幫忙才好了一些。所以你進書院來,去見過你那小叔叔了嗎?他昨天就回到竹院了,會在這邊住三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