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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親不知道,阿吉呢?阿吉和她天生羈絆,她同意嗎?”
“同意了。蠱母離不開萬泉山,阿吉還是想帶她出去,哪怕不去中原,南境千山,一座座玩,也是好的。”
“……怎麼做?”
“其實不難,但需要你的血。”
葛東晨低聲說起如何殺萬蠱。
葛東月背著葛東朗水花四濺地跑來了,異瞳的葛東朗迫不及待地伸手摸顧小燈的發頂,好奇又喜歡的樣子,口中咕嚕嚕地說出一串異族話。
葛東月有些不好意思,大抵是覺得此前一直瞞著顧小燈不厚道,一邊翻譯一邊嚴肅道:“不許你因為定北王吃痛就討厭蠱母哦。”
顧小燈只說:“我考慮一下。”
葛東月頓時泄氣,扭頭怪起葛東晨:“哥,都是你沒用!”
葛東晨直接對上了她的腦迴路:“是是是,哥沒用,討不到他當你們嫂子,不然他就無條件喜歡你們了。”
她們倆同時哼哼。
葛東晨笑:“東朗,解一下控死蠱,解完他就都很喜歡你們了。”
年輕的蠱母有些猶豫地看向昏迷的阿千蘭,葛東月哄她一會,她便點了頭,手朝顧瑾玉伸去。
她身上披著的是葛東月的外衣,雖然雙生,但她個子小了許多,那外衣套在她身上,原本的勁服窄袖竟顯得寬大起來。
葛東朗把手放在顧瑾玉頭上,大概是想捶他,但怕顧小燈生氣,便只比劃個虛勢。
她最主要的受蠱者不過就是顧瑾玉,喜歡顧小燈,來源於顧瑾玉的情意,討厭顧瑾玉本人,也先源於顧瑾玉的自厭,再接力於葛東月的傾吐。她知道的不多,能模仿的對象都少得可憐,便在葛東月和顧小燈之間來回不停地看。
顧小燈看到她手背上的皮膚規律性地鼓動著,萬蠱以她為巢,她不知道當沒當過女兒,就成了異類的萬母。
葛東朗擰著眉操縱了足足一炷香,顧瑾玉不住嘔血,顧小燈捱得煎熬,吳嗔也放下了舀水大計過來護持。待葛東朗將手收回去,仨中原人亂成一團,吳嗔和顧小燈一塊解顧瑾玉身上其餘的傀儡余蠱,顧瑾玉則不住地嗅顧小燈,久啞難言久瞎難視,便先努力地試圖嗅一嗅顧小燈。
“六、六時辰……就好。”葛東朗比出六根指頭,說起中原話來拗口生澀,“顧山卿,不急。”
“小公子,你忙去。”吳嗔低聲朝顧小燈說話。
吳嗔方才聽得仔細,這位熱愛研究巫蠱的中原蠱師面對即將湮滅的古老萬蠱沒有感到任何可惜,他最初不怎麼顧人死活,如今倒也願意顧一顧,沾一沾煙火氣,乾嘔仙人往後得是乾嘔凡人了。
顧瑾玉默默攏了顧小燈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飛快地寫了“隨心”二字。
葛東晨輕笑:“沒關係,小燈想幫就幫,不想就不勉強。”
葛東月巴巴的:“山卿。”
葛東朗有些呆:“?”
顧小燈想說話,發覺自己吭不出聲,眼前也模糊,深呼吸幾下,便伸手去解開顧瑾玉蒙眼的黑緞,用顧瑾玉的血和淚綁住了自己的淚意:“我來咯。”
“謝謝。”
“謝謝!”
“?”
顧小燈清醒地感覺著自己的掌心被輕輕劃開一刀,葛東晨帶著他的手,按到了葛東朗額上劃開的口子。
頃刻之間,萬泉山裡的水劇烈翻湧,葛東朗孩童一樣大哭起來,葛東月不住地哄她,她的哭聲便漸弱,嘰里咕嚕地說著話。
大抵是她的哭聲動靜大,葛東晨背上的阿千蘭終於從昏迷中醒來,茫茫然卻先喚了別的名字。
葛東晨握著顧小燈的手,又按到了葛東月的手背上,葛東月咬牙忍住沒出聲,一尾紅綠交加的蠱蟲從她指尖破口飛出來,她眼疾手快地用早就備好的水晶吊墜容器關住那蠱蟲。
顧小燈覺出不對:“你們在做什麼?”
葛東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紅綠交加的蠱紋如同根須一樣長到脖頸,他用紗布裹住顧小燈的手,葛東月便紅著眼圈把水晶吊墜放在他手上。
“沒事,小燈,回去吧。”他揩過顧小燈腮邊的淚痕,“我們要去千山,中原就不回去了。”
顧小燈避開他的手,沒說話,也沒解開眼睛上的黑緞。
當初他從葛東月那聽到他們要返千山時,就知道葛東晨回不去了。命里的事,無甚退路。
葛東晨私德再爛,他也見過他少年時讀聖賢書、習晉軍武。
自古忠孝難兩全。忠也罷,孝也罷,這一生就這樣了。
他摸著手裡拇指指節大小的東西,想問這是什麼,想了想覺得還是走為好,不問為好。
“放在你手裡的東西是指引你們走出萬泉山的小玩意。”葛東晨綠著眼睛,事無巨細地碎碎交代,“你帶著它,它會在水晶里撞著,你就看著它撞的方向,走一條和它反方向的路,一直走,也許日落前能離開。外面的異族人會留下兩個可靠的帶你們回中原,是走快還是當散心一樣慢趕,都看你的心情。你已經累了,回程不如就慢一些……”
他背上的阿千蘭有清醒過來的傾向,恍惚的眼神看到雙生的女兒都在流淚,便喃喃著用巫山族的話追問她們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