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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辦法,顧家要主動把顧小燈送給二皇子做象徵的禮物、象徵的結盟,蘇家極其喜聞樂見。鎮北王顧琰要用整個顧家來當平衡兩黨的基柱,就像當年皇室讓顧家把長女顧仁儷送出去和親一樣。兜兜轉轉十年,鎮北王府仍是最忠誠、最甘願被犧牲的奴才。
皇太女繼位是必然的,蘇家要繼續守住第一世家的地位,看顧琰拱手讓勢只會喝彩。顧琰要把一個名義上的義子送給二皇子,要向皇太女表態,即便她登基了,也不能擅自朝其他皇嗣下死手,他能把自己的義子、親女接連送出去,押上顧家的兵權做持衡。
蘇家巴不得顧琰這麼死心眼,巴不得顧家在來日的女帝座下遭芥蒂。
這樣一來,他蘇家未來的繼任者能在朝堂上繼續一言九鼎,萬人之上。
倘若顧琰不主動將顧小燈拱手相送、倘若身在外州的顧瑾玉沒有以權反壓整個顧家,蘇明雅還能再繼續抗爭。
現在他不得不和蘇家一起掂量,反覆掂量。他要做蘇家繼任者,他只想要最好的,蘇家不願屈居顧家,就像他無法忍受屈居顧瑾玉之下一樣。
蘇明雅想要最好的權勢,最好的美人,如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就沒辦法了。
顧瑾玉要拉著整個顧家偏向東宮,顧琰不允准,安若儀、顧如慧、顧平瀚等人都左右不了,既然明面上無法將人送過去,那就私底下來。
蘇家來推一把,蘇家同時讓蘇明雅來推一把。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顧小燈無知無覺地蹭蹭他,“什麼時候開春呢?等天氣暖和了,我想易了容出去走走,明雅,你說到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塵埃落定了?顧家應該不需要我去當平衡的橋樑了吧?”
“是。”蘇明雅緊緊將他箍著,哮症明明已經痊癒了,一到他面前來卻總是復發了一樣。
顧家能精雕細琢地養出一個顧小燈,以蘇家的人力,現在能養出蘇小鳶,以後就還能養出更像更好更完美的尤物。
以後也許會有小紙,小鴦,沒有顧小燈,蘇家也能把天底下所有像顧小燈的人都搜羅到身邊,遲早有能替代他的。
權勢取之有盡,玩物用之不竭。
甚至於,只要權勢夠盛,就算對方是二皇子又如何?他未必不能再把顧小燈搶奪回來。
等到以後反悔了,他再去奪就是了。
一定可以搶回來的。
“你想到外面去玩,不用等開春,還記得春末時答應你的冬狩嗎?”蘇明雅緊緊抱著他,竭力地平穩氣息,“四天後我就要到城外的白涌山了,你要不要……”
他還是說不下去了。
顧小燈也猶豫起來,雖然也有想到顧瑾玉那騙子的囑咐,但更多的是害怕給蘇明雅添麻煩。
他擔憂地貼在蘇明雅心口,聽他加速的心跳:“會不會太給你添麻煩了?我可以繼續躲在這裡的。”
“不麻煩。”
蘇明雅脫口而出,心跳奇異地平穩了。
可能謊言和下限都一樣,只要踏出第一步,後面就不再艱難。
蘇明雅平鋪直敘地邀請顧小燈和他一起去白涌山,平靜得連他自己都萌生了錯覺,好像他真的是要帶著他出去遊山玩水。
仿佛他們不是貨物和供貨人,真的是一對有情人一樣。
*
十二月初八,顧小燈頂著一張易容的臉,穿著貼身小侍衛的服制跟在蘇明雅身邊,隨著悠悠晃晃的車隊出了長洛城。一路上他都克制著興奮和膽怯,不敢透過車窗去看外面的情形,生怕遇到任何一個認識的熟人。
蘇明雅在馬車裡泰然自若地將他抱到腿上,替他看車窗外的情形:“放心,你的易容天衣無縫,沒有人認得你。”
顧小燈小聲問:“顧家真的沒有發現我跑出來了嗎?小鳶在學子院那邊真的沒暴露嗎?”
“沒有。”蘇明雅輕吻他梨渦,“你就放心地玩吧。”
顧小燈鬆了口氣,但又說不明白,自己心裡那隱隱不祥的直覺是從何而來,只得在一路上反覆地確認臉上的易容。
日出出發,巳時到達,長洛數十世家浩浩蕩蕩地趕到了城外的白涌山。營帳都是已搭建好的,蘇家在繁榮平坦的開闊地段,營帳稀疏安全,和皇室比較靠近。
顧小燈下了馬車後,小心翼翼地眺望天地,不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個圍在欄里的小小池塘,在這種冰寒的深冬天氣里沒有結冰,有侍衛牽著馬兒在那飲水。
他狠狠呼吸了一口冰冷但自由的空氣,冷得透心涼,但他感到無比自在。
穿過一眾華服曳然的貴胄,他還看見了人群中擦肩而過的葛東晨和關雲霽,他們跟隨在一個身形高大的玄服青年身後,顧小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連忙低下頭去。
此次出城,他懷裡還藏著顧如慧給他的那塊血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帶上。
冬狩的第二天才是重頭戲,第一天只做休整,白日裡人來人往,頗為雜亂,顧小燈進了蘇明雅的營帳之後就沒有出去,聽著人聲等到入夜,蘇明雅才帶著一身應酬過度之後的疲憊回來,見到他連笑都勉強了。
顧小燈走去抱住他,他也彎腰來,帳中無人,蘇明雅輕吻他耳垂,輕聲道:“明天你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