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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玉別過臉,肩膀有些顫動,像在哽咽,顧小燈湊過去親他側臉:“親我一下,真不親啊?還是真哭了?”
他從被子裡掙出手來,扯下顧瑾玉蒙眼的黑緞一睹為快,顧瑾玉卻霍的起身就往外走,顧小燈指尖纏著黑緞看他,顧瑾玉剛摸索到門口,又轉身快步回來,一把抱住了湯圓燈搖晃。
顧小燈的掌心落了他凌亂的筆筆畫畫:
【我寧願不解蠱也不想你去異族的化外之地】
【小燈不要去,不要去好不好】
【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要你跋山涉水】
顧小燈便頂著睜不太開的睏倦眼睛和他細細動之以理,顧瑾玉說不了話,執著且幼稚地用被子把他裹住,表示把他團在窩裡哪也不能去。
顧小燈好笑又好氣,困噠噠地拿腦袋撞他:“你一定要去解蠱啊,不讓我陪著也行,那你進山後我去陪蘇公子好了,他病得不清,很適合練手……”
顧瑾玉哪裡能肯?當即剝去被子,抱起他逡巡到側頸就咬住了,森森地像野獸恐嚇獵物。
可是獵物很乖。
“自我十二歲遇到你,我們就聚少離多啊……你渡過不少生死劫,一定覺得這回一樣可以自己一個人趟過生死關,可是我好擔心你啊……這回說什麼我都想陪著你,遑論我沒準能幫上忙,我想陪著你,陪到聽你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顧瑾玉鬆口,眼淚滴在顧小燈側頸的牙印上。
“森卿啊,森卿。”顧小燈困兮兮地抱著他往枕頭上栽,“以後我們聚多離少,你說好不好?別生氣了,不用擔心那麼多,進山而已,我在你手邊出不了事的,你快躺下來,陪我睡個回籠覺。”
顧瑾玉靠到他身邊去,世界裡一片黑暗,感覺著顧小燈溫熱的指尖擦拭他的眼淚,聲音清靈如天籟:“你哭鼻子的時候就不凶了,只有可憐的份,我一看你哭就心軟,但又想欺負你,哈哈……”
顧小燈湊近去親他,貼兩下就想睡覺,顧瑾玉牛嚼牡丹一樣抱著他接吻,親得他意識模糊,素覺險些變了性質。
*
十天後是五月初二,顧瑾玉這方帶上九個人,最重要的是帶上吳嗔。乾嘔仙人經過近月的調理,終於不再被臭氣熏天的蠱味熏得作嘔,自信滿滿且興趣爆棚地期待起進山之旅,立志要把中原對巫蠱的研究拔上十個台階。
顧小燈也沒少做準備,擼起袖子憑著記憶給每個人調製了不少藥,以備千山萬毒的不測,忙活得飛起。顧瑾玉有時在外幹完髒活回來,還得默默拿過藥杵幫他搗藥,悶悶不樂,但又忠誠聽話。
葛東晨那頭晝夜不停地處理出關通牒,臨行前一夜送來了,通牒上的顧小燈的名字寫得格外漂亮,期待撲面而來。
他們一行人是在暮色蒼茫的夜裡離開的,月黑無風,萬籟俱寂,顧小燈在顧瑾玉背上離開南安城的南門,他摟緊顧瑾玉的脖子眺望未知的國境以外,無暇回頭一望。
蘇明雅就在南門的城樓上,駐守一夜之久。
策馬奔策十六里,顧家一行人和葛家一家子匯合了。葛東晨在一群身穿異族服飾的巫山人里尤其扎眼,仿佛真是個純粹的中原人。
這人疲憊的眼睛在見到顧小燈的剎那明亮起來,像火炬戳進了眼睛裡。
“森卿,葛家一家子在前面,他們人和我們一樣多。”顧小燈抬頭和從後抱著他的顧瑾玉說話,“我們真的要翻山越嶺咯。”
顧瑾玉仍舊蒙眼,雙臂擁著他握韁繩,馬蹄放緩腳步,他說不了話,便低頭吻他的臉,無聲地告訴他不怕,既然行到此處無退路,那便一直往前,直到生死和聚散都明朗。
“偏了。”顧小燈咕噥了一聲,轉頭親他唇珠。
接吻蜻蜓點水,也足夠讓葛東晨的眼睛轉而黯淡。
等趕到跟前去,顧小燈看到了一身異族簡裝的利落葛東月,她仍像個孩子,見他就開心,看顧瑾玉就不高興,一臉藏不住的又恐懼又討厭。她旁邊便是其生母阿千蘭,她比顧小燈上次見到的平和了不少,臉上沒有因蘇小鳶而失控的歇斯底里和瘋狂。
不過顧小燈注意到她脖子上掛著一個瓷瓶,許是怕易碎,又往瓷瓶外套了一層粗糙的藤網。
葛東晨脖子上倒是掛著個小錦囊,顧小燈之前就見過他脖子上會戴東西,心裡從來不會多想。
“人到齊了,那就走吧,天亮前翻過三座山。回家的路我記得清楚,你們跟緊我就是了。”阿千蘭用中原話流利地說著,掉轉馬頭往黑茫的深山走。
顧小燈也不知道葛東晨是怎麼忽悠的她們,才讓她們無甚異議地接受一隊中原人的同行。
後面的吳嗔蒙了面紗,是顧小燈用藥水浸泡過的,他渾身躍躍欲試、興趣滿滿:“巫山族的族長!夜這麼深,山路能好走嗎?”
阿千蘭沒搭理他,自顧縱馬往山里趕,其他人只得立即跟上。顧小燈背靠著顧瑾玉的胸膛,對眼前千山的黑暗有些發怵,好在顧瑾玉的心跳在策馬中平穩有力,他相信他的耳朵比自己的眼睛好使,這才稍稍放心。
正以為要一直適應黑暗,策馬進深山的一瞬,黑山仿佛活了過來,地面湧出了密密麻麻的偽螢火蟲——它們是五顏六色的,並非中原之物,而是異族持有的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