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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瞧他臉色、站姿,的確健健康康,像是沒有經受過顧琰手下的杖刑,心裡才鬆了口氣,問道:“那你現在是書院的山長?這算是升職了嗎?”
祝彌一頓,點了點頭。
顧小燈便笑著拱拱手:“那恭喜你!”
祝彌眉目溫和了些,彎腰又行了一禮:“那麼,您保重,我先退下了。”
“好!等你有空我再找你,可以嗎?”
“自然無有不從。”
顧小燈揮著手看他遠去,揉揉眼轉頭和奉恩說話:“奉恩,你認識祝彌嗎?”
“只有點頭之交。”奉恩實話實說,“我只知道祝管事是家生奴,他和他弟弟都頗受賞識,他弟弟現下是四公子身邊一等的侍衛。”
“我剛到顧家來時,他帶了我一陣子,我覺得他更像是一個鄰家大哥,但後來因為一些奇妙的事,我違逆本心拿起戒尺打他了,我頭一次打人。”顧小燈說著便低頭揉揉後頸,“奉恩,我希望我不用再打人了,你和奉歡都很好。”
奉恩默了默,輕笑不語。
顧小燈抒發完小憂愁,繼續帶著笑容去串蘇明雅的竹院,書童見他來,臉色頗為複雜,但還是讓他進門了。
一進到正堂,只見蘇明雅正站在一個不小的水晶缸面前,意興闌珊地看著。
“蘇公子!”
蘇明雅脊背一僵,遲緩地側身看過來,登徒子一詞差點滾出唇齒:“……小燈。”
顧小燈雀躍著湊近過來,先亮晶晶地看他:“蘇公子,你氣色好多了。”
“嗯。”
蘇明雅別過臉,顧小燈也跟著看向那新擺放的水晶缸,好奇得晃晃腦袋:“哇,這個是什麼?我剛才見到祝彌了,這不會是他帶來的吧?”
“蘇家的物件。”蘇明雅認真地看著水晶缸上照出的顧小燈倒影,“東川上供的海月水母,白天瞧不出什麼,夜裡水母會發光。”
“水母!”
蘇明雅側耳聽他驚嘆,緊接著聽到他俗到渣的話:“水母是能吃的!”
蘇明雅:“……”
“以前聽討海的漁伯伯說過,撈到大水母之後用草木灰點生油去洗它,煮點椒桂拌蝦醋,或者拌點辣肉醋什麼的,把大水母片片沾了醋佐味,又香又鮮的!”
蘇明雅安靜,聽著竟然有些想嘗。
“不過這是小水母。”顧小燈湊近水晶缸去瞧,剔透晶體之內盛滿了水,水裡納著悠悠漂浮的水母,“它們會長大嗎?”
蘇明雅垂眸看他那快要貼到水晶缸的長睫毛,不由輕笑:“長不大的,你沒有口福了。”
“沒關係,我能大飽眼福!”顧小燈笑著轉頭看他,眸子亮如星辰,“現在是白天,它們是透明的,我能看看夜裡的發光水母嗎?”
他就是想多待在這裡,看稀奇水母,看稀罕美人。
蘇明雅不是不知道,但他的確捨不得趕走這麼一個人。
“好吧。”
顧小燈開心得能繞他跑上十圈,不能跑便兩手交握,眉眼彎彎地看著他:“蘇公子你人真好。”
蘇明雅轉身朝桌案走去,身後小狗一樣的小傢伙黏糊糊地跟過來:“蘇公子,今天書院搬進來了好多小夥伴,你想出去串串門嗎?”
蘇明雅輕笑:“明天開課,屆時不就都見到了?”
他心想,來書院的都是些門楣低過他的,哪裡需要他去串門,那些人主動來拜見他還差不多。
比如顧小燈這樣。
閒話一下午,等到天色暗下來,燈燭不點,水母緩緩泛了光,水晶缸如夢似幻,水母像永不熄滅的曇花。
蘇明雅坐在一邊凝視水中光源,顧小燈透過微光去看他,不知楞神傻笑過幾次。
小輕薄郎。
小色鬼。
*
翌日二月十五,顧小燈一大早起來,頭一天上課不必拉骨鍛體,他穿好素白的學子服,興致勃勃地跟著小書童出了門,想和鄰居的幾個小少年打招呼同路走,沒想到所有人見了他都繞道而行,仿佛他是五毒物。
顧小燈越發納悶,但還是被頭一天上課的興奮勁掩蓋了過去。
學堂離學子院不遠,有南北兩面,由一道高牆隔成男女兩堂。千金小姐們人少,住的是廣澤書院南邊的園林,那邊的住宿條件比學子院好一些,景致美上許多。
南堂是女堂,北堂便是男堂,第一天授課,女堂那頭的女夫子別出心裁,是顧家二姐顧如慧,男堂這邊則是安震文,怕是蘇家擔心蘇明雅頭一天不適應,特意讓安震文來安他的心。
顧家私塾第一年開,書院如此之大,來者卻不多,共有少年二十五,少女十七,條件優渥得首屈一指。
顧小燈進了北堂,裡頭一共二十五個位置,五列五排,位置大有文章,靠左和靠前是家世最貴重的座位,越靠右靠後則越寒微。
第一列從左到右,自然是蘇明雅、關雲霽、葛東晨等人,顧小燈則坐在最後一排、最右的位置。
顧小燈沒有什麼階級意識,虎頭虎腦地在位置上坐下,樂呵呵地打開分發到手的書卷,看一行能樂三回。
整個學堂就沒有一個長得不周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