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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玉低頭說起近來刺客加劇的事,發梢的水珠滴落到了他腰間懸掛的刀柄上:“心懷不軌的人多,渾水摸魚想活捉你的不少,我不想離開你,若是有來對你不利的,我便把他們都殺了。”
顧小燈吃了一驚,他還從沒見過顧瑾玉動刀動槍的樣子,倒是見過他和葛東晨互毆,當時看他打得兩手是血,便覺得過於血腥了。
顧瑾玉敏銳地察覺到了,立即彎腰問他:“我若在你面前兩手沾血,你會嫌棄我嗎?”
顧小燈一愣,對上顧瑾玉那濕漉漉的眼神,索性捏著他耳朵推他到椅子上坐去,手裡的巾子蓋到他頭上就是一頓怒搓狗頭:“我沒有這意思!你的腦子裡塞滿了苦瓜嗎?我只是私心希望你往後能多享受一點止戈和平的靜謐,少吃點刀光劍影的苦楚。”
顧瑾玉仰起腦袋看他,眼神愈發濕潤,一聲不吭,無聲的濃稠愛意幾乎要化作實體不休不止地流淌出來。
顧小燈心中原本擔憂,卻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內大鹿亂撞,登時避開了他的眼睛:“好了好了,自己擦乾,腦瓜上長的什麼狗毛啊,短短的卻有這麼多,擦起來真費勁。”
顧瑾玉便笑,老實擦起半長不短的茂密頭髮,非常喜歡顧小燈以狗毛稱呼它們。
顧小燈坐到他身邊,想到要事,有些緊張地抓了抓自己的長髮:“等等,吳嗔在札記上寫過注意的點,因你這蠱過於靠近心脈的緣故,他叮囑過你不能用武過甚的!你這又帶兵器匣子又帶刀的,要是真和刺客打上架,會不會因為控制不當引起控死蠱發作啊?”
顧瑾玉看他因著為自己著想而驚慌失措,腦中又有些顛顛地想,倘若自己為保護他而死,在他心中的位置必然更是無法撼動。
這一念占據了他腦中的所思所想,好在顧小燈在身邊不停說話並抓了他的手搖晃,他才回過神,放下巾子拿過梳子,小心捧起顧小燈自己揉亂的長髮,珍重地一縷一縷梳起來。
他正想說自己能控制得當,就聽顧小燈在他面前認真地嘰里咕嚕起來:“哎呀,越想越覺得讓你保護我像在欺負病患,不如讓我來保護你好了。”
顧瑾玉的心猛然一跳,好似鼓樂大作。從小到大,從沒有人明晃晃地拿保護二字同他作談,少時做任務、成年時上戰場,周遭人對他說的撐到底是掩護,掩護的是東宮僚屬、軍隊主將,掩護的這些身份能給他們帶來共同的利益。
此刻顧小燈唇齒間叨叨的保護,護的卻是顧森卿這個人,純粹這個人。
顧小燈在一旁認認真真地掰著手指,探討保護他的可行性:“我雖然不會舞刀弄槍,可是我體質特殊能用毒,說干就干,明天起來,我就邊觀察你邊做防身的毒藥,剛好吳嗔留下的物件里有一些毒藥用材。夜裡要是有刺客殺手突破重圍來了,森卿你耳力比我好,聽見了就馬上提醒我,我把毒撥散出來,把他們一個個藥倒,至於你就屏住氣息……”
十根手指還沒掰完,顧瑾玉就逼近到他跟前:“你要保護我?”
“昂?”顧小燈抬眼,撞上一雙烈烈燃燒情慾的眼睛,“怎麼了?”
顧瑾玉又逼得更近一些,滾燙的呼吸噴在顧小燈鼻尖,他好想吻他:“我是你什麼人?才能讓你想保護我?”
顧小燈磕巴起來,臉上一熱,心中一亂,不甘示弱地大聲嚷嚷:“你是、你是我的汪汪汪嘍!打狗還要看主人的嘛!這有什麼好問的,不明擺著!”
話落,他看到顧瑾玉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光芒,他從沒見過他的眼睛這樣明亮,好像天邊下了一場流星雨,每一顆星辰都掉進他眼中。
剎那之間,顧小燈懷疑自己要被他推倒在地親暈過去。
但顧瑾玉只是低頭,親吻他纏在指尖的髮絲。
明明很純潔,顧小燈卻不知怎的,莫名被淫得不行。
他今夜算是徹底亂套了。
第90章
顧小燈以為自己這天晚上會不能入睡,誰知道在這種時刻,他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了解自己。
他監督著顧瑾玉擦乾頭髮到躺上他床下的地鋪,自己扒在床沿看了他一會,扭頭一個窘窘轉身就入睡了。
他沒想到自己能像小豬一樣光速入睡,更沒想到能做上一個那樣的夢。
他夢到了不一樣的過去。
天銘十三年春,他和顧瑾玉一起進入了廣澤書院,顧瑾玉不住獨棟的竹院,他就在他隔壁的學舍,他們日出同進學堂,日落同回學子苑,休假同游長洛。
六年四季,春踏青,夏避暑,秋登高,冬消寒。
氣喘吁吁跑至天銘十八年,他們同月同日生辰,攬月樓中嶺森閣,月皎皎,風清清,花燼銜著一枝花立在窗台,小配叼著一籃山間鮮果坐在窗下,顧瑾玉在他眼前彈了首越人歌,畫了一本鏡中花心上人。
而後他與他……
吁吁氣喘剝禁果。
顧小燈猛然睜開眼睛,窗外天還沒亮,他驚魂未定地捂住呼吸悄悄探頭,看到床下安安靜靜入睡的顧瑾玉。
他呆呆看了一會,心中火燒似的,僵硬地轉過身,看到自己置放在枕邊的整齊衣物,短刀和香包挨著疊放在上面,鋒利和馥郁皆是顧瑾玉這一路輕贈。
顧小燈緩緩地拉著被子蓋過頭頂,回籠覺睡不進去,腦子裡回放著不正經的綺夢,他懵得夠嗆,又懂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