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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剛去坐下早點就送了上來,邊吃邊任他揉圓搓扁,張等晴把過他的脈放心了不少,看他步伐和氣色無異,心裡鬆了老大一口氣,生怕他被顧瑾玉那大塊頭弄壞了。
顧小燈一身青衣暗棠紋,綠腰雲靴,一頭青絲總算不像昨天半散,用青色纓繩束成馬尾了,龍角簪穿發,發下垂絲絛,俏生一少年公子,大白天都發著光,一看就是自富貴窩裡養出的白玉。
張等晴尤操心,摸了把他的袖子檢查溫涼,觸手質地涼軟綿密,不止是滑亮綺麗,重要的還得是實用,能避暑熱又避邪風,適合顧小燈此時疲弱的身體。張等晴雖然不識奢靡,但也能感覺出不是凡物,一面忿忿顧瑾玉的危險性情,一面又猶豫於那小子待自家小白菜事無巨細的周密。
他想到今天清晨顧瑾玉走之前找他,把樓船上的人手和庫艙財產都給他過目,那沉默小心的樣子和顧平瀚有些像,但他是見過顧瑾玉和西境官紳周旋時的虛偽樣的,越發覺得他裝模作樣、城府複雜,於是呵斥:“顧瑾玉,你啞巴嗎?有話直說,你給老子看這些幹什麼?”
顧瑾玉像是夾著尾巴:“這是小燈的,我希望張兄在我不在的時候顧看小燈。”
“這還用你說?!”
“嗯,我便沒說。”
張等晴頓時無言以對,雙顧總是沉默寡言,這兩個王八都是覺得身邊的人能意會到他們的意思,既然能感覺出來,那便不必多說廢話,越熟悉越歸於木訥沉悶,說他們不夠知情識趣有些冤枉,畢竟他們做的體貼事也不少,但他們又的確冷硬得叫人生氣。
“哥,我想等臨近八月的時候再走,你說好不好啊?“
張等晴被顧小燈的聲音牽回神,頓時來了精神:“怎麼,是顧瑾玉準備八月去梁鄴城?他昨晚跟你交代清楚了?”
顧小燈笑著把一籠覺得好吃的小包子推給他:“他也不確定,只覺得在大約八月左右,這個時間跟世子哥透露給你的時間吻合嗎?”
張等晴哼了聲,一口塞一個包子:“那廝在這事上支支吾吾的,婆媽得要命。”
“嗨呀,想來定是怕你捲入太深,進千機樓的事,他估計覺得讓森卿去就夠了。”顧小燈噯了兩聲,早飯就吃不下了,“對了哥,船上好像多了不少人,是你叫來的嗎?”
“我是叫了一些來,還有的是吳嗔那邊的霜刃閣,還有一些蘇家的。”
顧小燈愣住:“蘇?”
“昂,那蘇小鳶說,是他那死鬼舊主之前吩咐的,過來保護你云云。那些人都是好手,有我們不擅的長處,還撥了一半到顧平瀚那去,今早顧瑾玉同意蘇家的人到明面來了……”張等晴捏了捏他的臉,“你這是什麼表情?”
顧小燈放下玉箸,咕咕噥噥。
他搖搖頭,吃完準備在船上走走,結果一到甲板上就看見了蘇明雅在船頭,和個江湖裝扮的陌生人交談。
顧小燈只是看了眼他的背影,他便像後腦勺長眼似的轉身,頂著別人的臉朝他溫柔和煦地笑,和旁人一起喚他一聲小公子。
顧小燈應眾聲,歪著腦袋看蘇明雅一眼,隔著易容的面具看不出他的氣色,但看得出他眼底的倦,眼神隨即移到他的左手去,好奇他手上是否佩戴著佛珠,恰巧蘇明雅也在不動聲色地看向顧小燈的左腕,想看他手腕可有傷疤顯露。
束袖遮去,外物內傷都沒瞧見,於是都轉頭看天光下的西平河。
遠處水上有漁舟,兩岸有稻浪,蘇明雅看江水看得目眩,在暈船中想起從前抱著他在懷裡焐著,眼裡縱覽紙上江山,側耳聽懷中人遍說民間紅塵,那時想過情淺緣長……果然世事總是不堪想的。
張等晴對蘇明雅印象日漸佳,便在他和顧小燈之間閒聊江湖,蘇明雅應著話,眼裡望著陌生開闊的天地,有些緊繃地聽一人之隔的故人聲。
顧小燈在張等晴的話癆下顯得文靜了幾分,活動一會就伸著懶腰要回艙里看書,蘇明雅凝眸看他的髮帶在風中翻飛,待他的背影不見仍佇立在原地。
半晌,忽見張等晴折回來,邊走邊掏出了個小瓶拋過來:“蘇小鳶,接著,這是暈船的藥!你暈船怎麼不早說,這船上多的是醫師。”
蘇明雅差點沒接到,咳了一聲:“小公子給我的?”
張等晴昂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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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拉著張等晴去樓船上的藥庫現場認藥,認完取了些藥回去,準備凝神開搞。張等晴原本喜聞樂見,挽著袖子想教他制些藥,卻見顧小燈鼓搗了治狗鼻子的藥之後,碰起了危險的別物:“哥,我想搞毒。行走江湖麼,有一技防身比什麼都要緊,你們都會武功,我是手無縛雞之力了,整點別的吧。”
張等晴臉都要木了:“你想防身哪裡用得上這些!里外這麼多人守著你,不日我再帶你去神醫谷,那些歹人碰不到你一片衣角的!”
“防個萬一嘛,我這體質多適合搞毒啊。”顧小燈望天想了想,“或者和吳嗔學御蠱也挺適合的。”
太多人爭著來護著他了,他並不為此自得自滿,反而有種危機感,還是更想多壯壯自身。
張等晴聽得膽戰心驚,腦子一亂說道:“你要想防身不如去學幾招魅術好了!以你這相貌肯定能學出大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