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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譁然,想了想,扭頭小聲問他:“攬月比摘星賺錢不?”
顧瑾玉肯定地點頭:“賺。”
顧小燈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爽!”
兩個人遂向著攬月樓而去,顧瑾玉不時用餘光看著他,看他牽著小配在幾步之內走走逛逛,神經質地巡視著周遭,配合著臉上戴著的犬類面具,活像一頭更大的野犬。
路上行人不自主地繞道,但投去意味深長的凝視,小配這頭北境來的牧羊犬太特殊,入過朝堂的人,尤其從武中人無一不知道這是定北王家的狗,蓋因他出征都捨不得這愛犬,千里迢迢都要帶在韁繩下。
不少行人悄悄凝視戴著面具的顧小燈,猜測什麼人才能堂而皇之地牽著這狗招搖過市。
顧小燈很快也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矚目,大大方方地抬頭看回去,眸子明亮如星辰,戴著面具都叫行人直覺是個美人。
不多時,坊間便有茶會閒話,西區的達官貴人在新春熱烈議論:“鰥夫”定北王疑似脫寡了!
顧小燈一概不知,走走逛逛到了攬月樓,看著一層自有一層的熱鬧和趣味,手下的小配戴著止咬器,昂首挺胸地走在他面前,神氣地向一眾窺探而來的視線展示它的小爹爹。
走到最高一層時,有一對女郎正巧從樓上下來,顧小燈迎面對上,抬頭看到二人臉上都戴著面具,落後半步的那個眼睛有些熟悉。
顧小燈靈光一閃,猛然想到了記憶中站在亭台里和他說話的顧如慧,下意識地便轉著眼珠子去觀察那女子的耳垂,但兜帽蓋著她的腦袋,光線昏暗之下看不甚清。
自上而下的光源則清晰,那人的眼珠子停在顧小燈手裡的小配,繼而掃到了顧小燈身上,繼而又將目光停在他的耳垂上。
不過兩三眼的功夫,顧小燈便確定了,這人是顧如慧無疑。
七年而過,顧如慧的眼睛不如當初清亮,幽暗得像是一對擱淺的魚目。
顧小燈怔了怔,前頭更高挑的那位已默不作聲地帶著人下樓,一雙面具下的鳳眼不怒自威。
顧瑾玉這時擋到了顧小燈面前,不動聲色地揪了揪小配的後頸皮:“好狗,怎麼在這擋道?快上去。”
小配夾著的尾巴又翹起來,嗷了一聲,繼續神氣十足地拽著顧小燈往前走。
兩撮人擦肩而過,顧小燈忍不住轉頭往下望,她們並沒有回頭。
到了長廊上,顧瑾玉讓小配噠噠引著顧小燈走到了一間名為“嶺森閣”的雅間裡。
顧小燈並沒有注意到門上的悶騷名,還在琢磨方才的一瞥重逢:“顧瑾玉,你之前說年歲盛節戴面具這個習俗是這幾年才有的?是皇帝推崇的?”
顧瑾玉只出神地看著他,花燼也從半空中飛來,停在這嶺森閣的窗台上,和搖尾巴的小配輕輕互啄互懟。
他沉浸在某些遺憾得以填補的自樂之中。
顧小燈沒聽見他應聲,抬頭看見他又是一副愣神樣,便無語地往他胸膛上拍了一把:“嘿!回魂啦!”
顧瑾玉胸口一片滾燙,烙印了一個小手掌似的:“抱歉……魂回來了。”
*
此時與摘星樓遙遙相對的明燭間裡,蘇明雅佇立在一片狼藉里,低頭看著由顧小燈親手拆卸的琳琅舊仿物,久久沒有回神。
直到身邊人匯報:“主子,他們到攬月樓的嶺森閣去了。”
蘇明雅這才抬眼,轉身走到窗前,眺望不遠處高聳的另一所在,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悶咳。
從前他在這裡抵著顧小燈接吻,自己如此,便不由自主地猜度,此時顧瑾玉有無壓著顧小燈,那雙粗糙骯髒的大手有沒有箍著他的腰身,撥開他的面具吮吸他的唇珠。
手中的佛珠被攥緊了,狠得幾乎要被楔進皮肉里。
身邊跟著的小少年捧著藥瓶上來,蘇明雅悶咳著不接,盯著攬月樓只問:“他的表情,眼神,小動作……你都看清了沒有?”
那少年毫不遲疑地點頭:“回主子,我記住了。”
蘇明雅手中的佛珠才鬆了些許。
第60章
顧小燈亂逛了一個上午,到此時已覺疲倦,進了這嶺森閣之後就隨意地抱著小配在窗邊坐下,迷惑地看著顧瑾玉:“你怎麼老一副離魂的樣子?我同你說話你聽不著,我沒和你說過的話你卻臆想著有。”
“我的錯。”顧瑾玉一邊熟門熟路地掏茶杯和狗碗,把小傢伙和老狗崽順一順,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以示聽進了腦子裡,“小燈問得好,年節戴面具這風氣由女帝推行,隨後她便借著新式習俗,光明正大地遊走長洛。”
“帶著二小姐遊走?”
“是。”
顧小燈手裡捧著暖烘烘的杯盞,想了想,直白地問道:“女帝有這麼喜歡二小姐嗎?喜歡到要把她藏在宮裡五年,還用王妃娘娘的安危去要挾她。”
顧瑾玉沒有遲疑:“喜歡。不然沒必要。顧如慧從前的婚約是與高鳴乾,始終成不了,就是她在作梗。”
“喜歡的話為什麼會讓她消沉成那樣。”顧小燈垂眸看杯中的水面,“那怎麼能叫喜愛,久久出門一趟藏頭藏尾,說是豢養和禁錮都不為過。”
顧瑾玉講述他眼中的所見:“在我看來,高鳴乾和女帝高鳴世待她的看法,和另一個手足的看重本身就有脫不開的關係。顧如慧也許不是一個人,是兩個皇嗣明爭暗鬥的具象化而已,他們喜歡她,就像喜歡掌控一切的君權帝威,高鳴乾如果沒有擄走她兩年,也許女帝都不會有這麼耐性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