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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晌午,來赴宴的客人都有安排好的位置,蘇明雅在一桌不到八個人的席面,同桌的都是老熟人了。
顧小燈作為書童自然只能退在不遠處站著,但這不妨礙他悄悄觀察眾人,豎起耳朵聽東聽西。
其間有些人仿佛許久不見,恍若隔世一樣。
他看到換下學子白衣穿上繁複華服的葛東晨、關雲霽和一個玄衣大少年坐在一塊,關雲霽指間正飛速轉著一束閃閃的銀光,等他指尖停下來,顧小燈才愕然發現那銀光居然是一柄細細的蝶翼刀。
顧小燈不知道那刀是不是沒開刃,他希望沒開,不然關雲霽方才那麼玩,他擔心他一不留神就把指頭削掉了。
誰知關雲霽轉完,便用那蝶翼刀挑起桌上一串晶瑩的葡萄,取來呈給身旁的大少年。
那刀是開過刃,且頗鋒利的。
顧小燈小小地吸了口氣,心驚肉跳,十指莫名感覺到幻痛,對關雲霽那耍刀功夫又佩服又擔心。
很快他又納悶起來,坐關雲霽身邊的人是個什麼身份,才能讓平日眼高於頂的關大少爺低眉順眼地陪話,還耍小刀表演。
葛東晨也在,那大少年撥轉著酒杯也和他說話:“小晨,恩師近來可好?哪天他若得空,不妨再指點指點我的劍術。”
葛東晨笑笑,主動斟酒一敬,吊兒郎當的分寸拿捏得恰好:“東晨多謝殿下關心,您知道的,我父親成天扎在三大軍營里,忙得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放著散養,縱然是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忙不忙,長洛要是列舉個不孝子的野榜,頭一個怕就是我了。”
笑聲傳來,顧小燈瞳孔一縮,心中頓時燃起一股有名火。
他知道那大少年是誰了。
二殿下,關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差一點就和顧如慧締結婚約的高鳴乾。
顧小燈和他唯一有的關聯,便是因為這個高家皇嗣,去年今天,他的義兄張等晴一夜之間被趕出了顧家,送到近千里之外的地方參軍。
顧小燈的十指都蜷了起來。
這時本場生辰宴的主人顧如慧來了,她穿著一身光明砂色的羅裙,顏色是極明艷的,氣質是極清冷的,正因反差才格外有特殊韻味。
那二皇子高鳴乾見她來便主動起身走去,因個子高,便低頭笑著和她說話。
顧小燈正惱火不已,抬眼望過去時,卻突兀地和新到場的人對上視線。
顧瑾玉仍是穿著朱墨色的暗紋華衣,頭髮長一些了,身邊有一個穿男式玄色武服的少女,看起來也不過十幾歲,俊眉修目,身上自有一股貴氣。
顧瑾玉幽深的眼神穿過浮華,一瞬擊過來,顧小燈像遭雷電劈了一記似的,疑心自己的易容被他一眼看穿了,但是不該啊?蘇家人的易容水平厲害得很,一路過來他見到好些書院的熟人,就沒人發現他的。
經由顧瑾玉的打岔,顧小燈心裡的波瀾平復了不少,暗自氣呼呼,但豎直耳朵,好奇地聽著那一桌人的八卦。
沒聽多久,他就捋清那一桌人的親疏遠近,顧如慧和高鳴乾不必再提,顧瑾玉身邊的少女是當今三皇女,出宮來湊熱鬧的。
顧瑾玉是皇太女伴讀,同時受三皇女喜歡;關雲霽是二皇子的表弟;蘇明雅的貴妃長姐在宮中有一女兒,是以蘇明雅是四皇女的小舅子;葛東晨倒是和皇室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他親爹曾是三位皇嗣的劍術老師。
一句話總結,除了病美人手無縛雞之力,其他的通通不是省油的燈。
顧小燈聽得出來,他的病美人公子在席面上遭孤立了,除了顧二姐關切過首尾以盡地主之誼、三皇女熱切問過幾句之外,其他的四人都不搭理蘇明雅。
好在蘇明雅本就不用受氣,客氣祝賀過顧如慧,用幾口午膳之後便以病為藉口走了。
顧小燈自然跟著離開,轉身時還覺得後背上有一道陰鬱目光,他直覺是顧瑾玉的視線。
待離開了宴會,蘇明雅招他到身邊來:“小飯桶餓不餓?”
顧小燈被他喚笑了:“公子不要信口雌黃,我怎麼變飯桶了?”
蘇明雅撫過他梨渦:“方才在桌面上,我都聽見你肚子唱歌的聲音了。”
顧小燈自己都沒察覺到,茫然地戳戳自己的扁肚肚:“真的啊?”
蘇明雅笑了起來,牽過他的手輕咳著回竹院去:“不光聽見你的肚子唱空城計,我還感覺到你不開心,怎麼,是對顧二姐的生辰宴感到失望麼?”
顧小燈頓了頓,哼了一聲,只說一件:“我是覺得除了兩個溫柔姑娘家,其他四個好像合起來孤立你,我們蘇公子受氣,我也跟著鬧挺。”
“二皇子不提……”蘇明雅扣住顧小燈五指悶笑,“其他三個,時至今日,你仍不知道他們為何對我態度急轉直下嗎?”
顧小燈有些呆:“我不知道啊?瑾玉可能還說得過去,另外兩位大少爺我真的納悶……而且我感覺得到!蘇公子你好像對被他們孤立這事挺開心的,我不明白。”
蘇明雅吊了他胃口,卻又不給他解答,顧小燈又奈他沒辦法,只好回到竹院洗去易容後化不解為食慾,咔咔一頓炫飯。
蘇明雅心情不錯,中途親自溫了半壺酒,他不能喝,顧小燈不會拒絕他,到底還是悶了一杯。一杯破禁之後便是又一杯,顧小燈本來就是個憋不住氣的,不一會兒就握緊拳頭乓乓乓地捶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