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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吸吸鼻子:“都好,放過折騰我的身體就好了,昨天騎馬還沒緩過那股酸疼的,剛才我的魂魄都要被擺弄到出竅了。”
“辛苦了。”祝彌不走心地哄他,“忍一時就過去了,您看,現在就好了。”
顧小燈小臉苦哈哈的:“其他幾個兄弟姐姐也都弄過這些嗎?拉骨拉筋一套下來,小命真是飄走了。”
“拉骨都有。”
“跳舞的也是嗎?”
祝彌會敷衍他,卻不大會對他撒謊:“除了大小姐,其他四位都是淺嘗輒止地學個皮毛。”
顧小燈好奇心來勁了:“為什麼啊?”
祝彌沉默了片刻,依舊面癱:“公子小姐們學什麼傍身之技,以及學到什麼程度,那都是王爺和王妃的考量。”
他想說他不知道,可惜他又不是一無所知。他隨侍過的大小姐顧仁儷是顧家錘鍊出的完美待嫁作品,原本大抵是想獻給皇家,後來被前來和談的北戎皇子看中,她便成了出塞和親的不二人選。
祝彌以為顧小燈會繼續喋喋不休地追問,但他好一會沒吭聲。
“您不繼續問了?”
“看你有些難過……就不好意思問你的傷心事了。”
祝彌一瞬脊背悚然,一張臉還是慣性了的常年面癱,心中惶惑且不信:“表公子說笑了,只是在回答您的問話罷了,我沒有任何難過。”
顧小燈還殘存著紅意的明亮眼睛看著他,祝彌驀然覺得自己像是真被挑燈挑破了暗處痛處,連忙起身避開了他的目光,惶然於可能會在顧小燈那裡聽到一些不願意聽的天真話。
但顧小燈改口了:“噯,是我搞錯了,是我自己在難過,因為我的身體真的很不好受哇!祝彌,你幫我看看,我的手筋腳筋真的沒斷嗎?疼死我了。”
祝彌風聲鶴唳的警惕才消散開來,乏味地勸慰著他,挨近時發現顧小燈的手腳微微發顫,大抵是疼得不清的。
他哼哼唧唧,倒沒有再哭,就是正常撒嬌,求哄求關注。祝彌不理解,除了張等晴沒有人會去哄他,他怎麼還能習以為常地隨時隨地撒嬌。
需知張等晴哄不了他太久。
下午顧小燈的功課是樂器彈唱,樂器需薰陶,這一塊他完全是個剛上手的呆瓜,撥張琴亂得像上鍋的螞蚱,但他的音準極好,跟著樂師吟唱了幾首樂曲,很快就唱得有模有樣。
樂師只提他的缺點:“表公子,您克制一下,不要太開心了,凡曲都有情緒,您唱任何一首都是欣然的,曲韻太單薄了。”
顧小燈摸著琴笑道:“世上曲子那麼多,我可以一直唱喜慶的啊!”
樂師有些不悅地搖頭:“長洛高門之中,樂曲應酬的主旨多兩類,一是以塞下曲為主的戰歌,一是以長干行為主的戀歌,前者悲壯,後者輕愁。您所說的喜慶曲風,那是低門小戶的民間草莽熱衷的,不為高門顯貴所喜的。”
樂師讓顧小燈嘗試著轉變情緒,把傻樂轉變成豪邁或者悲傷,顧小燈越想表演越覺得奇妙,雖說刻意回想些難過事假裝悲哀也不是不行,但表演時就像痒痒肉一直被戳。唱來唱去還是像樂師批評的,不夠宛轉,不會收斂,歌聲里只有土氣的開懷,而開心是土的,他就不懂了。
等到課罷,回去的路上他問祝彌:“樂師說的我不理解,是人不都有喜怒哀樂,怎麼高門只要悲壯和憂愁的曲子,開心在這裡犯律法啦?”
“傳統如此。”祝彌沒有回答太多,“以後您就明白了。”
顧小燈聳聳肩應了聲好吧,拖著折騰過半天的身體回去,夕陽灑了滿地秋草,他看到張等晴在階下等著,喜笑顏開地馬上跑過去了。
祝彌稍落後幾步跟著,看他跑去迫不及待地抱住張等晴,人前就忍不住擁抱蹭腦袋,什麼禮儀規矩,全拋之腦後。
他開心得簡直叫人嫉妒。
*
晚上吃完飯,逮著不多的相處時間,顧小燈委屈兮兮地和張等晴抱怨上午的鍛體,張等晴聽得臉色不好:“這都什麼功課?晚上我去問個明白!”
顧小燈霎時不委屈了:“咿,哥你去哪問?別麻煩了。”
“不會,就是和其他顧家人打聽打聽,交給我就是了。”張等晴心疼地順他後背,“昨晚我剛打聽到個事呢,再過十來天,八月初三和初四是你二姐、世子哥的生辰。”
顧小燈脊背一下子直了:“等等等等,二姐三哥就差了一歲,他們生辰怎麼會這麼接近?”
“你三哥不足月,就一早產崽。”
張等晴昨晚也是這麼問顧平瀚的,仗著對方對他口中的民間自由生活感興趣,講一句問兩句,顧平瀚有時回答,有時又會假裝木偶悶不吭聲。
顧小燈呆了呆:“他們生辰,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什麼慶生的禮物?”
張等晴立即蒼蠅揮手:“你有什麼?別整這死出,我就是把有這回事先告訴你,真到了那天要幹什麼再看著辦吧。”
顧小燈臉上浮現嚮往:“到時顧家一定很熱鬧,像七夕和中元一樣人來人往,到時我應該能再見到娘親他們……”
張等晴把他的孺慕看在眼裡,先想到自己那捲入江湖紛爭而早逝的母親,繼而想到顧小燈的兩個娘,一個七歲前的造孽養母,一個如今找回的高冷親母,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他沒娘也就算了,顧小燈前後兩個娘也還是一根小草,不免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