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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酸溜溜地想。
大約是察覺到了背後的視線,顧瑾玉側首掃過來,溫和輕問:“身上可還疼?”
“我不疼。”顧小燈看向眉心愁得打結的張等晴,“但我哥疼,他左腿被踹著摔了一跤,走路走不直……”
張等晴攬住顧小燈肩膀打斷他的話,輕蹙著眉看顧瑾玉:“敢問閣下,可是要帶我們去見鎮北王夫婦?”
“我先帶你們安頓下來。父王今天忙於應酬,最快也只能明天得空。”顧瑾玉笑了笑,“這位遠親表兄,怎麼稱呼?”
顧小燈也攬住張等晴,嘿嘿地截他的話頭:“我哥名字頂頂好聽,叫張等晴!”
“確實好聽。”顧瑾玉淡淡笑著,“那你便是張小燈了?”
顧小燈笑著摸摸耳垂:“嗯哪。”
張等晴一下子語塞,只得做勢捏捏顧小燈的耳朵,顧小燈以為他在告誡自己不要話癆,便笑眯眯地豎指比了個噤聲,搖頭晃腦地點頭。
他們勾肩搭背、眼色亂飛,並不知道這處貴胄家的手足骨肉都恪守規矩,端肅有禮,在顧家的規矩下,他們兄弟的親密是登不上檯面的粗俗形骸。
走了好一會,顧瑾玉在帶他們拐彎時忽然停下。
顧小燈看見迎面走來一列人,為首三個衣著華麗,中間那個十六七歲,右手牽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左手邊並肩走著個十二三歲的清貴少年,臉色較常人蒼白,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天生不足的病弱美少年。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
“三哥。”
“四哥!”
顧瑾玉和小男孩同時出聲、同時行禮,顧小燈便知道前方有鎮北王府的世子顧平瀚、幼子顧守毅。
張等晴也心裡一緊,覷了那仙鶴似的顧平瀚一眼,被對方冷漠地掃視回來,不知怎的脊背發毛。
“瑾玉,你回得遲了。”顧平瀚臉上也是溫和笑著,但聲音無甚波瀾,一股冷冷淡淡的疏離味,“今日府里忙碌,處理完瑣事,早點過來。”
“是。”
顧平瀚手裡牽著的顧守毅眼神雀躍,光顧著看顧瑾玉,倒沒有在意兩個陌生人,但饒是興奮,他也規矩地站著:“四哥,蘇家三姐姐、四哥哥來我們府上了,父王要在未時四刻帶我們去蘇家回訪,你要是不累,就和我們一塊去吧?”
“好。”顧瑾玉微笑著看向了那病弱少年,“明雅,許久不見,不知你身體可好些?”
“好了許多,多謝瑾玉掛念。”
顧小燈悄悄看那病弱公子,咂摸咂摸,知道了他的名字,蘇、明、雅。
默念在唇齒間,溫溫柔柔的三個字。
蘇明雅的音色極其好聽,然而氣弱,虛疲得磨滅了少年人本該有的朝氣,聽得他心弦直顫。
四個少幼公子彬彬有禮地來往幾句,兩撥人就擦肩而過,顧小燈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凝固在蘇明雅身上,但那列人目不斜視地直接離去。
不止顧平瀚等公子無視他和張等晴這兩個顯眼包,他們身後跟著的僕婢長尾巴也全程文雅又肅穆,一眼都沒看他們。事實上,從踏進顧府,除了顧瑾玉,其他人似乎都把他們當成了空氣。
顧小燈覺得哪怕現在大叫一聲也不會得到注目。
顧瑾玉也再沒出聲,安靜地帶著他們穿過眼花繚亂的數條小路,來到一座院子,把他們交代給一個二十幾歲的祝管事,三句講明,最後一句含笑的“等我一晌”,四句話說完轉身就走了。
祝管事點頭後什麼也沒問他們,直截了當地把他們帶到一間客房,兩句話就完事了:
“兩位請休息,有事搖桌鈴。”
“祝彌暫退。”
門哐當一聲被關上,留下張等晴和顧小燈兩臉懵逼。
張等晴皺眉:“這就把我們打發了?”
顧小燈好奇地張望:“哥,這裡真挺森嚴的,你不喜歡拘束,感覺還好嗎?”
張等晴欲罵又止,嘆了口氣:“先不提了,肚子怎麼樣?給哥看看。”
顧小燈脫了上衣,腹部一塊腳掌印子的紅,大有發展成淤血的端倪,張等晴橫眉豎眼地罵那門房,顧小燈捏著小拳頭一本正經地跟著點頭:“哥,咱禮尚往來嘛,我也看看你的腿。”
兩人隨意地坐在實而不華的桌子上,張等晴高高捲起褲管,顧小燈敞著上身,都認真地看著對方的傷處。
張等晴打開了隨身背著的小包袱,從裡頭摸出上好的金瘡藥。早前當賣貨三寶的五年生活讓他們積攢了好一筆錢,和普通人比,他們哥倆有的是錢,但是年少無勢。
無勢還懷璧,看不見的危險就更多了。
張等晴先給顧小燈上藥,老氣橫秋地嘆息:“顧家是挺森嚴,但那些惡意都是看得著的,比在江湖上當沒頭蒼蠅強一點,好歹我知道,這裡不會有人衝出來抓你去當藥引子。”
“哥你大膽鬆口氣,我也跟著安心。”顧小燈刮刮鼻子,聊些別的分散他的憂愁,“哥,我們不是在來的路上碰到三個公子嗎?那個蘇明雅,他長得好秀氣哦。”
“我知道他,他爹可是當朝宰相。”張等晴揉揉那鞋印子,“蘇家和顧家有連襟關係,那蘇宰相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是皇妃,二女兒和你親娘的弟弟安震文成親了,那安震文就是你血緣上的小舅舅,也是個厲害人,去年科考中了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