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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後又跨過了七年,越過了他們劇烈的變化,直接直面上他們死去活來的痴狀,實在是瞠目結舌。
因著前車之鑑,對於關雲霽彆扭又深厚的情愫,顧小燈撓著頭反思起了自己,一時倒從千機樓的泥濘里解脫了出來。
關雲霽慌張地躲了好一會,見沒聲音傳來,便壯著膽探頭看一眼,只見顧小燈愁眉不展地揪著散下來的頭髮,一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又想和他繼續共處下去的為難模樣。
他才不知道自己承了前人栽樹的涼,只在心裡默默垂淚,心想,他就是心裡有我。
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顧小燈心裡有我一席之地。
比之四月時在南安城,他說什麼“來生永世不見”的兩斷,如今可是大大的好,他就知道顧小燈不會不要他的。
蘇葛已死,不就一個顧瑾玉擋在前頭,年少時他就看著蘇葛分別在明面和暗地親昵他,又不是不能忍受。
顧小燈能踢開一個蘇明雅,顧瑾玉的地位未必就能永固,他這回說什麼也得守著,萬一餡餅掉手邊,破鏡又重圓呢?
當然,他此時腦袋發熱,好了傷疤忘了痛,沒想過偽君子和瘋狗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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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蘇明雅得知姚雲正夜半發神經的事,後怕地追問了好一會細枝末節,雖然當事的兩人都稱虛驚一場,蘇明雅還是看出顧小燈默默地和關雲霽拉開了距離,後者愚蠢地並未察覺,不知道在傻樂什麼。
蘇明雅隱約能猜出個緣由,暗中咬牙切齒,但一聽明天就要潛入千機樓,頓時轉而憂慮。
三人忙碌一上午,下午關雲霽抓緊時間去面見張等晴,蘇明雅去和高鳴乾周旋,人一走乾淨顧小燈就犯困,抱著涼枕蜷在酷熱的午後混混沌沌地睡了一覺。
夢裡山窮水盡,再醒來時已經是臨近夕陽,滿地光線漸昏,他扒著床沿眯著眼看一眼窗外,想看落日,誰知卻看到窗上坐著個人,那身影乍一眼看去,活脫脫就是顧瑾玉。
顧小燈心臟急跳,兔子似的從床上下來,想叫一聲森卿,卻起得猛摔了一跤,磕得頭腦清醒。
來的怎麼會是顧瑾玉呢?如果是他,這會他就躺在他胸肌上了。
顧小燈乾脆不起來了,半跪在地上小聲道:“少樓主。”
不請自來的姚雲正不太高興地應了一聲:“佰三,你是不是豬,睡這麼久?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
“對不起。”顧小燈頭也不抬,心裡竟是不怕,就是翻江倒海的痛惜。
姚雲正腳步無聲,風一樣到他面前來,拎起了他後領:“抬頭,少主親眼看看你長什麼樣。”
顧小燈假裝膽小地瑟瑟發抖,抬眼和他一對視,腦海里浮現出小尾巴一樣的幼年雲正,沒忍住潮了眼眶。
姚雲正沒碰他,但拎著他衣服晃了晃:“這麼怕我?知道我為什麼費勁地抽空來瞧你嗎?”
顧小燈吸吸鼻子,搖了搖頭。
姚雲正神經兮兮地一笑,露出臉上那對酒窩:“叫我一聲。像你昨夜叫他一樣,叫我那個稱呼。”
顧小燈愣了:“什麼?”
姚雲正從懷裡掏出一枚成色極好的粉玉,賄賂一樣塞他懷裡:“叫我阿郎。立刻馬上,不然挖了你男人眼睛。”
“……”
“快點叫。”姚雲正又掏出一枚紫玉塞給他。
顧小燈沒得辦法,只得低頭遂他的願。
姚雲正落在地上的影子似乎都露出了酒窩,他任性妄為慣了,什麼也不解釋,也不碰他一根頭髮絲,只是這麼歡喜無常地晃著他後領,讓他叫一聲又一聲的阿郎,大抵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掩耳盜鈴,假裝被喜愛的是自己。
等他走了,顧小燈把懷裡被塞滿的各色玉拿出來,數了一遍,一共二十二枚,他想了想,記起這個臭弟弟的生辰就在最近,是八月二十七,正是三天後。他的生辰不是特殊日子,不太好記,不像另一個夭弟雲珍,是特意算好的日子生產,降生在新年初一。
天徹底黑前關雲霽趕了回來,見一桌子瑩潤的玉,臉色頓時一變,顧小燈同他說了來龍去脈,他罵了一串變態,又怒起屋外那一圈暗衛沒能護住他,連給他報個信預警都沒有。
顧小燈只說是自己睡得太死,反過來安慰他,問起張等晴那的情況,關雲霽都答順利:“藥園的位置我只說是高鳴乾發現的,你哥沒有疑心,就是激動。顧平瀚我也問了,說是中元節受了輕傷,現在好全了,調兵遣將好不利索,沒有你說的重傷。”
顧小燈聞言,心弦馬上鬆了松,張等晴是最熟悉世子哥的,他說世子哥沒事,那就是臭弟弟在信里亂挑釁恐嚇。
還好,萬幸。
關雲霽不安地摸摸他腦袋:“那姚雲正是有什麼大病!這麼來去無影的,怎麼防?”
顧小燈避開他的手揉揉後頸,給自己和彼此打氣:“沒事,等見到森卿就好了。”
關雲霽噎了一下,踟躕片刻,從袖口裡捻出一小片黑羽給他看。
顧小燈不明所以:“這是什麼?”
“花燼的一點點羽毛。”
顧小燈精神大振,眼睛都亮了幾個度:“真的?顧瑾玉之前寫信和我說花燼一半翅膀折了,飛不起來,現在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