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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貼著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他。顧瑾玉是勞碌命,給他點事想,小事也事關靈魂的落定。
至於他自己,烏龜一樣內化心結,再慢也能化完。
這一夜,持續頗久的夢魘沒有造訪,顧小燈只夢見了長著九條尾巴的黑色狼犬一步一步走在身邊,不時就停下,抬爪仔細舔舔,而後坐姿端正,伸出乾淨的大爪刨他衣角。
顧小燈在樹下摸摸它的耳朵,落葉灑肩上,遠處有嚶嗚,他抬眼一看,看到有別的流浪犬徘徊不去。
他在夢裡轉悠了很久,攤開手接了好一會的落葉,看了半晌不遠處,抱了許久的狗。
醒來時滿室天光,張等晴已經跑來看他了,攤著行醫手冊坐在窗前,叼著筆困擾地搔鬢角,桌角上放著四四方方小食盒,圓滾的藥瓶杵在食盒上面,像抱胸盤膝的羅漢。
顧瑾玉清晨走了,留了早點,張等晴清早來了,帶了靈藥。
這是新的看似尋常的一天。
顧小燈深呼吸一口,垂著頭髮奮力從床上爬起來,張等晴已經聞聲閃到他床前,摸他腦袋和他道早,他伸個大懶腰,嘿嘿朝他笑。
“哥!”
“誒,乖崽早上好。”張等晴叼著筆摸了摸他腦門,又把了他的脈象,眉間的訝異一閃而過,繼而眼角流露淺淺笑紋:“小爐子,可算是退燒了!”
顧小燈眯縫著笑眼:“是嗎?我熄火了?”
“大火轉小火,現在往腦門鋪個雞蛋熟不了了。”張等晴笑開,“再慢慢養一陣,把你養成一隻小豬最好了。”
顧小燈學了幾聲豬叫,活靈活現的,惹得張等晴樂不可支:“心病疏解了?”
他綁高馬尾的手一頓,笑著應了一聲:“可能是解了一個。噯,反正就順其自然,我的病總會好的,就是好得慢,給你們添麻煩。”
“傻話。”張等晴把叼著的筆丟回桌上的筆筒,那筆準確地掛了回去,“你那好三哥沾上菸癮時,那捅出來的才叫真麻煩,一回想起來我就牙根痒痒。”
顧小燈有些好奇:“世子哥的菸癮是哥你全程監督,並且手把手治的嗎?”
張等晴噎了一下,有些不想承認又沒法否認的鬱卒:“差不多……煙毒寡益多害,必須多加防範。今早我遇到顧瑾玉,聽聞他又有要去赴的鴻門宴,調了兩個神醫谷的醫師跟去了,這廝要是敢像他哥一樣,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顧小燈挽袖系上束扣,眼睛亮亮的:“哥,菸癮是怎麼治的?”
“想知道?有醫冊,等你這兩天身體真好下來,我就拿來教你。”張等晴撐著膝看他,越看心情越好,“今天小燈身體見好,哥帶你去後花園走兩圈好不好?”
顧小燈滿口的好,小半時辰後,他戴著頂小斗笠呼哧呼哧地鑽進將軍府的後花園,張等晴帶他去找三月就送來寄養的小配。
小傢伙在將軍府里待了三個月,起初因離了倆爹一鷹而怏怏不樂,顧平瀚恰好找到了一隻花色和花燼相似的黑嘴鸚鵡陪它,小配有了新的毛茸茸同伴,又結交了段走獸和飛禽的友誼,很快繼續蹦蹦躂躂的。
顧小燈一回來就看過小配,聰明狗崽把自己養得膘肥體壯,精力仍然和小時候一樣旺盛,一見爹親就往上撲,撲得爹親差點閃了腰,被大爹提溜住命運的後脖頸,二話不說地塞到了後花園。
一陣子不見,顧小燈也想念熱乎乎的小狗,興沖沖地跟著張等晴去後花園的小狗舍,老遠就看到一個芝麻餡外露的長條湯圓噔噔跑來。
黑嘴鸚鵡也跟著撲稜稜飛來,小配圍著顧小燈風車一樣狂轉圈,鸚鵡竟也跟著它一塊汪汪叫。
顧小燈坐在草地上抱小配,斗笠都被小狗掀到後頸去,一人一狗嗷得不亦樂乎,張等晴撐了傘蓋在他們頭頂,不時捏一捏小配亂飛的耳朵:“悠著點悠著點,傻狗怎麼沒輕沒重的?你爹親還病著呢!”
黑嘴鸚鵡在傘下嘩啦啦地飛,聰明得很,乃是一等一的鳥精:“傻狗!爹親!”
顧小燈摟著小配抬臂,鸚鵡馬上飛到他小臂上大叫,叫得顧小燈耳膜嗡嗡,□□了:“哥,世子哥從哪找的這大嗓門啊?”
張等晴彈了彈鸚鵡的腦門:“底下人送他的噻,啥玩意都送,我還擔心又是什麼明槍暗箭,檢查了一通,還好,就是一破銅鑼學舌鳥。”
顧小燈摸摸鸚鵡腦袋上翹起的呆毛,逗狗一樣摸它:“你是漂亮小鳥!”
鸚鵡轉動著腦袋學了回去,驕傲得像個小孩子。
顧小燈逗了它們半晌,就有暗衛跑來匯報,說是“蘇小鳶”來找他了。
“你的大夥伴來了。”張等晴摸摸他腦袋,“大小夥伴湊一塊不?哥帶你們玩牌九啊?”
顧小燈眉毛一跳,樂了:“不要,改天吧。”
“一臉揶揄。”張等晴瞅他也樂,“怎麼了嗎?”
顧小燈擼著狗昂了一聲,轉頭和暗衛說道:“和他說我和自家小狗鬧著,小狗味他受不了,改天再見吧。”
暗衛嘚啵地走,又嘚啵嘚啵地回來:“小公子,他說他受得了,正在外等著呢。”
“他樂意等就等吧。”
顧小燈摸摸搖頭晃腦的小配,猛猛親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