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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張等晴面前,站著俯視他,一副冷冰冰的高貴模樣。
可他最後還是像個動起來的木偶,慢慢地照做了張等晴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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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星辰如滅,祝彌在漆黑的房間裡寫信,不用點燈,他也能借著微薄的月光視物。
他把顧家每天發生的事情匯總,交由白鴿或者雄鷹帶去皇宮,即便今天發生了令他至為震驚的事,他筆下的敘述也冷靜寡淡。再多的評斷,就交給主子了。
信箋很快送了出去,祝彌待在漆黑的房間裡久久不能躺下,枯坐著陷入塵封的回憶,迷惘而壓抑。
海東青花燼悄無聲息地帶著信箋飛快地到了皇宮,熟練地叼出綁在爪上的信件,丟到它的主人手中。
祝留守在窗前,顧瑾玉坐在案前,從容地展開了信箋。
他從頭到尾看了三遍,從沒有這麼認真地把一封書信看這麼久過,久到祝留都覺得不對:“主子,我哥來信說了什麼很重要的事麼?您怎麼看這麼久?”
顧瑾玉不答,最後一聲哂笑。
第8章
“‘帷薄之外不趨,堂上不趨,執玉不趨……堂上接武,堂下布武。’……嗚哇!饒命啊輕點!”
清晨的卯時六刻,顧小燈趴在一間修行用的靜室里,一邊斷斷續續地背《禮記》一邊眼淚打轉。
他趴在烤雞架似的竹床上,兩個據說是鍛體師的師傅正站在他兩邊,一個摁著他,一個攥起了他的兩條胳膊,正在用巧勁一寸寸地拉扯。
這叫拉骨,字面意義上的意思,拉多了能長高。
但是疼。
“忍忍就好了。”祝彌半跪在他的竹床前,拿著汗巾輕輕地擦拭顧小燈滿臉的冷汗,“您的身量不足,現在是在用外力助你拔節,以免您以後長不高。以後每天清晨堅持如此小半時辰,半年後就可以結束,半年匆匆,您忍忍就過去了。”
顧小燈聽到這疼死人的拉骨行動要持續這麼久,差點哭暈過去:“別啊別啊!祝大哥我求你了,行行好別拉了,我可以不用長太高的,我當一個小矮子就夠了……!”
鍛體師拉他兩條腿去了,顧小燈又是一陣嗷嗷慘叫,感覺都聽到了自己的骨頭嘎啦嘎啦響的動靜。
他控制不住地掙紮起來,眼淚花隨著晃動甩出去濺到祝彌臉上,但祝彌不為所動:“對不起,表公子,這事您無法拒絕,這是王爺和王妃特地交代過的。這只能怪那收養你的平民剋扣了你的伙食,才致使你的身體得不到足夠供養,長成這副單薄瘦小的模樣。”
顧小燈相對於同齡人確實瘦小,但那不是吃食不夠,他自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餓過肚子,他之所以小小一隻,是因他七歲前被當做藥人餵養在水缸里,鮮少走動。
拉骨拉得他淚流滿面,但他還是攢起力氣分辨:“不是的,你別胡說,我瘦小有瘦小的原因,才不是你說的剋扣!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義父寧可短了自己的也不會空了我的,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連重話都沒有對我說過,他對我可好可好了……”
祝彌搖頭,只覺得顧小燈應了一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老話。
顧小燈掙扎無果,在骨頭的咔嗤咔嗤聲里認栽,他哭哭停停地哄著自己,背著書轉移注意:“‘室中不翔,並坐不橫肱。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當真是可憐兮兮。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個時辰的拉骨,他癱軟在竹床上抽噎:“總算是結束了嗚嗚嗚!”
結果後頭還有更疼的等著,兩個鍛體師退下了,四個練舞師進來了。
沒過一會,他就被架起來壓腿下腰,趁熱打鐵地錘鍊身體的柔韌性。
顧小燈哭得一抽一抽:“不是不是,我不明白,拉骨是讓我長高點,練舞是要幹嘛呀?我不能不長高,還不能不跳舞嗎?”
祝彌袖手在一旁監督,耳膜被顧小燈的聲音震得有些嗡嗡作響:“是的,您不能不練,舞蹈也是一項禮儀,旁人都學過了,您既是表公子也不例外。正因您以前沒學,現在年紀大了,如今才會艱難,您努力忍一忍,堅持一陣子就好了。”
顧小燈想說的話被練舞師進一步的壓柔韌打斷,驚恐地感覺身體四分五裂,哭得涕泗橫流,再話癆不能了。
壓了約一個時辰,練舞師們結束調教,跟著祝彌退出靜室,匯報對顧小燈的看法:“祝管事,表公子適合練舞,身體比常人柔軟了許多。”
“全都確定?”
四個練舞師都點頭,祝彌就不再多問,心裡記了一筆,舞是娛情之術,侍上之技,確實適合顧小燈。
他太笨,太慢,這個年紀接受世家的薰陶已經太晚了,註定文不成武不就。
倘若他又蠢又丑,那便可以直接放棄,丟到外頭的莊子裡自生自滅,可他即使又瘦小又黑黢黢,那張臉也能看出來生得過於標緻。
好的相貌是一項置換資源。長洛貴胄多,不拘男女,往後找一個既能和顧家結盟又能中意顧小燈的人不會太難。
給他擇一個好去處,好倚仗,就是鎮北王夫婦給這個令人如鯁在喉的親的寬待了。
祝彌回靜室時,看到顧小燈紅著眼尾鼻尖趴回竹床去哎呦叫喚,就走到他跟前講下午的安排,待他晌午休息好了,下午要修習其他的娛情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