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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日下來,兩人之間太平和諧,相安無事,顧小燈照舊和顧瑾玉東拉西扯地閒聊,不時因為他蹦出來的幾句熾熱愛意而心潮起伏。
顧瑾玉不止白天圍著他轉,夜裡宿營也好,暫駐驛站也罷,也愛湊到顧小燈身旁來,轉悠到他入睡前再離去。
顧小燈原先察覺不出什麼異常,直到發現顧瑾玉偶爾會陷入短暫的冥想,不知道是他在醒著做夢,還是迷茫發呆,顧小燈也分不太清他一動不動的時候是受蠱的牽引,還是受他瘋病癲症的影響,便盡其所能地認真觀察他。
吳嗔一天天給他加重用蠱,嘴上雖說著他暫時沒事,但眉心的疙瘩一天擰得比一天深,惹得顧小燈心中惴惴不安。
這天晚上軍隊停留在城郊,顧瑾玉照舊來,顧小燈便把《森卿復安錄》攤開給他看:“你要看一點最近對你的觀察嗎?”
顧瑾玉應了聲好,而後掏出懷中的冊子,歪頭問他:“那小燈要看我的見聞錄嗎?”
“不看!”顧小燈沒好氣,“你都這麼說了,肯定畫的寫的都是一些想讓我看的東西,不真實。一想到你把我好幾本見聞錄都看光了,我就生氣!”
“應該生氣的。”顧瑾玉坐在他身邊,輕笑著歪頭看他,“我真想讓你解氣,要不你揍我一頓?”
“打你我都嫌手疼。”顧小燈哼了一聲,翻開那本觀察記錄給他看,“顧森卿,說點正兒八經的,你看看你最近都有哪些不同於往常的想法,我都記了你好些日子了,剛才你來找我之前,我翻了一下,覺著你最怪的還是那個生死毛病,自輕得我有時心裡很不舒服。”
顧瑾玉低頭看向他手中指著的文字,有些迷茫:“有嗎?”
顧小燈舔舔忽然有些乾燥的唇珠,他在冊子上記錄了顧瑾玉嘴上不經意間說出的最多的字眼,除了死字,還有便是愛意。
他有一股很微妙的直覺,總覺得顧瑾玉似乎把愛跟死結合在了一起,愛是愛他,死是弒己,但他覺得這兩者根本就沒有半毛錢關係。
他樂觀地認為,倘若顧瑾玉想要與他有一場不輸於他與蘇明雅的初戀的爆烈戀愛,那他的想法應當是會加倍想要康復如初,活出個長命百歲,好與他長相廝守。
顧小燈指指冊子,有些擔憂:“你看看,我數了一下,你說到這個字眼的次數有些密集,花朝節那天,你不是說那個不知藏在哪座深山裡的蠱母對你傳達了命令,就是讓你去輕生嗎?雖然你臉上看起來巍然不動,但你腦子本來就有點瘋瘋癲癲的,這毛病不只是我消失了七年的緣故,你原先就有這個徵兆了。”
他舔舔唇齒,貼近他輕聲:“天銘十二年,中元節,還記得嗎?我看你在顧家的池子裡,我下去撈你了,你那時候就不同於人,我知道那時你是自己溺在其中的。”
顧瑾玉笑了笑,也靠近來輕聲,避開話題:“我只記得那時初吻沒了。”
顧小燈啼笑皆非,屈指敲了他一下,繼而把手貼在了顧瑾玉的額頭上,感受他的體溫與自己何異:“我到底沒有你過往的經歷,自然無法對你的想法感同身受,我就是想告訴你,振作一點,來日會越來越好的。”
顧瑾玉閉上眼,唇角揚了揚:“我知道,小燈,我知道的。”
顧小燈心裡剛稍微放鬆,花燼便從窗外飛來,撲扇著翅膀飛到顧瑾玉肩膀上去。
顧小燈便鬆開他,揮揮手讓他忙正事去:“是不是你哪個部下發情報給你啊?你忙去。”
顧瑾玉嗯了一聲,抓下花燼爪子上的信箋展開看,眉目籠罩在一片暗影里。
顧小燈忍住好奇不去看那信上的內容,隨手翻開攤在桌子上的冊子,低頭看去時眼前一呆——只見他錯手翻開的是顧瑾玉的見聞錄。
上面正巧不巧,貼著兩幅畫,左邊的畫像是顧小燈,輕袍緩袖,自在風流,右邊則是一幅顧瑾玉的自畫像。
畫上的他是斷頭的。
第85章
顧小燈同蘇明雅在一起的那幾年裡看過了無數張畫,已然是即便沒吃過豬肉也見過滿山好豬跑,不過掃了幾遍指尖下的斷頭畫,看出畫裡的自毀意,他猛然轉身去抓顧瑾玉。
顧瑾玉胳膊被他一拽,出於習武習性臂膀先是紋絲不動,繼而團起手中信箋主動垂下手來,他低下頭去,就看到顧小燈抬手摸上了他的脖頸,作勢要扒他衣領。
他反手就擒住了顧小燈一雙手腕:“小燈?”
“幹嘛抓我,我看看你脖頸。”
顧小燈滿臉嚴肅,費勁地掙著兩手,顧瑾玉垂眼看他,不知想到什麼,喉結滾動幾下才鬆手,俄頃,就看到自己束得板正的衣領被顧小燈的小手不由分說地扒開。
抓在顧瑾玉肩上的花燼看著顧小燈大聲地“咕”了一下,鷹眼圓溜溜,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
顧小燈只管把他拽得彎下腰來,扯著他的衣領扒到鎖骨,湊近一看,果然看到他兩邊側頸上各有重疊覆蓋的青紫指印,光是看著痕跡,他都能想像到窒息時的強弱程度和持久時間。
他在顧瑾玉的眼睛和側頸之間來回看:“你自己掐的?”
顧瑾玉在他手裡沒有反抗,嗯了一聲。
顧小燈說不出心中湧上的苦澀怎麼形容,有些反胃,又有些頭暈目眩,他把顧瑾玉壓到椅子上坐去,花燼這下撲扇著翅膀飛走了,撲棱到書桌上,頗通人性地用鳥喙啄了啄攤開的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