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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睜開了眼。
這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漠然、冰寒、冷冽、高傲,就像諸神一樣睨視眾生,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沒了眼鏡的遮擋,沒有了笑容的掩飾,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雙眼中被赤裸裸地解剖,被那雙眼的主人高高在上地主宰著。
“惡魔?”傲慢偏頭微笑,微卷的金髮微微落下,那笑容充滿暴虐與冷冽,血狼恍惚覺得眼前的英俊青年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我不是惡魔,我怎麼可能是惡魔呢?”
“我只是父親大人的,孩子。”傲慢錯身看向縮成一團顫抖的黑袍男人,那眼神絕對不是孩子看父親的眼神,那赤裸裸的占有和鮮明的侵略讓近距離看到這一切的血狼硬生生打了個寒戰。“或者說,原罪?”
傲慢轉頭看向所有人,聲音沙啞性感,卻冰冷邪惡。
“那麼,接下來執行父親大人的第二個命令。”
主宰者微笑著。
“以父之名,請你們離開……這個世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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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食抱著他的兔子在撒氣,粉嫩的臉可愛地鼓起。
“吶吶~為什麼讓要讓爹地回第七區吶~暴食很不高興~”
“這是懶惰的決定。”色慾看著手中的紙,頭也不抬地說:“你去找懶惰抱怨吧。”
紫發的哥特正太頓了頓,腮子鼓得更高了。
“忍忍吧,father很快就回來了,而且,”似乎想到什麼,色慾笑得很開心:“他再也無法逃了。”
“唔……”
“懶惰還真狠啊,father歡天喜地地回到第七區,卻只能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事實:他被第七區拋棄的事實。不是由我們來告訴father,而是由第七區來告訴他。嘖嘖,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法,我都要忍不住同情father了。”色慾嘴上說著同情,神色間卻沒有多少同情的意味,銀髮的青年妖媚地笑著:“這樣就好。這樣一來,讓father親自地,深刻地認識到:除了我們身邊,他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他早已無法離開我們了呢。”
“嗚~”暴食還是有些不甘地戳著兔子臉,嘟嘟喃喃:“為什麼讓傲慢跟著爹地呢~暴食也想和爹地一起出去……”
一聽到這個,色慾的臉也黑了一半,他抓著的紙因為用力而產生了許多皺痕:“真巧,我也有這種想法……”暴食這種只有本能的傢伙根本不能放出去,可是他為什麼要因為那個見鬼的蘭納家族的到來而被派去做準備!?明明傲慢那傢伙更危險不適合放在father身邊吧!可惡,好羨慕……
暴食睜大那雙獸瞳,盯著色慾,開始咯咯地笑了起來:“咯咯~色慾很討厭傲慢吶~”
“我和他性相不合。”色慾撇著嘴看著手中皺成一團的紙:“不,應該說是完全相反。”
由色慾帶起的傲慢在禮儀方便與色慾如出一轍,如果說色慾是外表淡漠實則來者不拒,而傲慢則是看似對所有人很是恭敬,卻是藐視一切。
“那傢伙,”色慾總結道:“是個超S。father放他身邊真的沒事麼?”
“傲慢的能力很好用吶~”暴食抱著他的兔子在床上滾了一圈,趴著說:“可以保護好爹地的喲~”
“通過聲音支配低級神經中樞。”色慾放下手中的紙,伸了個懶腰:“也算不錯的能力呢。”
“‘絕對命令’吶~咯咯~”金眸正太將他的兔子放在床上,點了點兔子的鼻子:“倒~”
“‘絕對命令’不能直接控制大腦,我也只能稍稍影響大腦呢。”色慾看著那隻紫色兔子倒在床上:“也只有懶惰可以直接控制大腦啊。”
“初代,”暴食眨了眨眼:“很可怕。”
“五感操縱,物質分解,外交赦免,絕對命令。”
銀髮青年看向東方,嘴角彎起。
“father,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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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男人跪在地上乾嘔,眼淚什麼的全部都出來了,滴在散發在血腥味上的土地上。
“你……你為、為什麼……把他們……嘔……”
“父親大人,這是你的命令呢。”傲慢從口袋中拿出一支新眼鏡,擦了擦,戴上:“你不是讓他們離開、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面前了麼?”
傲慢的陰影籠罩下來,唯有那支眼鏡反射著陰寒的光。
“所以成了肉末的他們是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了。”他的原罪微笑著:“我只是讓卑微的他們回歸塵土本源。”
“請不要在意那群螻蟻,父親大人。”
男人抖得越發厲害了,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向外跑去,想要逃離這場地獄,逃離他的原罪。
逃吧逃吧逃吧——
——而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第七區不要他了,他出生、成長的地方正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他,排斥著他。就算他自稱“胖子”,第七區也不會承認他這“胖子”了——
男人用力握著剛剛拿回來的旱菸,好像他可以從旱菸中獲得唯一的一點溫暖和力量。這旱菸是聶老頭留給他的唯一的紀念,而現在,聶老頭早已不在了,他被第七區放逐了。
男人頓住腳步,他喘著氣,迷茫地看著手中的旱菸,淚流滿面。周圍是不太熟悉的喧譁,在第七區中只有紅燈街才會出現這樣的喧譁,不知何時,他跑到了這片奼紫嫣紅里,迷茫而又彷徨。
“……!”
身後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p……聶、駁古?”
第38章 Thirty-seventh child
對於一個孤兒,尤其是第七區的孤兒來說,名字向來是由自己賦予自己的,因為沒有期望,一種被叫做“父母”的存在所給予的期望。第七區的孤兒死亡率想當地高,在他們長大之前完全是一種累贅,沒有人願意去帶著這群累贅,所以收養了如此眾多孤兒的聶老頭簡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
長大的孤兒們都會離開,在他們離開前,他們會像繼承第七區孤兒的傳統般給自己起一個新名字,象徵他們在第七區新的、獨立的開始。唯有他,是聶老頭怎麼也趕不走的,他就像一個無賴般死死纏著聶老頭,甚至厚顏地企求一個名字。名字是一種期望,他想要知道,聶老頭的期望是什麼。
聶老頭磨不過他,在一次半飽的午飯後,聶老頭抽搭著他的旱菸,目光在架子上凝固了很久,那裡有一本快要脫頁的黑皮書,上面用他看不懂的字寫著書的名字。
然後,聶老頭對他說:……bog……臭小子,以後你就叫……就叫駁古吧。
從此以後,他就有了名字——聶駁古。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本書的名字是《聖經》,他才知道駁古——bog——在古地球俄語中是神的意思——這似乎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神”聽起來尤其地威武和霸氣,所有人在叫他名字的時候不是都在尊稱他為“神”麼。
可是他還知道了,聶在古地球的俄語中與“無”諧音,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名字詮釋出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沒有神。
他完全不知道信了一輩子的基督教的聶老頭為什麼要給他起一個這樣“大逆不道”的名字,那名字和那信仰形成了對現實無比的微諷。
知道他這個名字的,只有與他同一期的孤兒,其他人向來是叫他“胖子”,那個第七區的烙印。而現在,他在這裡,再一次聽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聶駁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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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希莫斯蹲在牆角,聽著腳步聲和咒罵聲遠去。他轉了轉灰色的眼珠,感受到口袋中那沉甸甸的分量,嘴角勾起嘲諷不屑的笑容。
切,那臭老頭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那玩意兒還能用麼,就那副快要進棺材的摸樣還想讓老子去伺候他?!
少年吹了聲口哨,從牆角的陰影走出來,心情愉快地往回走。
那老頭雖然人沒幾斤倆,但是錢袋的份量到是不錯,這足夠老媽和他休息好幾個星轉了,下次就難碰上這等肥羊了啊……
紛亂的腳步聲又開始逐漸接近,貝希莫斯低聲咒罵一聲,然後開始鑽進巷子中跑路。對地形的熟悉讓貝希莫斯有信心擺脫那群人,他閉著眼睛都可以走出這簇擁成迷宮般的小巷。
在一次轉彎後,貝希莫斯意外地撞上一個人。好聞的味道在鼻尖一晃而過,貝希莫斯來不及多想就反射性地用力推開對方,卻沒有想到對方紋絲不動,而自己卻因為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後跌去。
下一刻,他被扶住了。貝希莫斯睜大雙眼,鼻尖儘是那種好聞的味道,心跳得快得無以復加,不知道是因為受到了驚嚇還是什麼的。
“請小心。”沙啞性感的聲音在貝希莫斯的頭上方響起,貝希莫斯像受到誘惑般地抬頭直視,然後呆住了。
眼前的人穿著黑白的燕尾服,風度翩翩,英俊宛如古希臘神像的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微卷的金髮像是在閃閃發光。貝希莫斯像是被刺痛了眼般迅速垂下了頭,第一次他有種無地自容的卑微感,對面的金髮青年好看英俊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至少在他的世界裡,他從未看到耀眼到讓他感到震撼的人。
一直帶著白手套的手出現在貝希莫斯低垂的視線中,然後,他被輕柔而不失強勢地抬起了下巴。英俊的執事細細地打量著貝希莫斯的臉,那萬年不變的笑臉中似乎帶著一絲驚訝。貝希莫斯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但他偏偏有種彆扭的不服輸感,也死死瞪著對方那張可以說得上是上帝的傑作的臉。
“你……”
“……”
傲慢放下了手,對著眼前的少年微笑。
“請問有讓你受傷麼?我很抱歉。”金髮的執事低下了聲音,溫柔無比:“如果讓你那張可愛的臉受到傷害,我無法原諒自己。”
貝希莫斯咬著嘴,似乎忘了語言。身後的腳步聲逐漸接近,貝希莫斯的眼中閃過一點慌亂。理智告訴他要趕緊逃,但是一絲不舍卻讓他完全邁不開腳步。傲慢也注意到了腳步聲,他對著那緊張到極致的少年露出安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