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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對施平來說,他落到今日田地,這筆帳必須算在程紫玉頭上。
若不是程紫玉當日識破他計謀,若不是程紫玉大力反攻,若不是程紫玉將火燒到皇帝身上,若不是程紫玉聯合了許家,他們施家如何會落了個幾乎全軍覆沒的下場?他如何會致殘淪為一個廢人?此刻的他應該還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在海上做霸王,何至於昔日對他點頭哈腰的萬銘揚今時今日都敢站他頭上拉屎撒尿?
他連與朱常珏合作的機會和資本都沒了!他只能舔著臉求收留求收容求收編求庇佑,最後被拘在這小小河道,做這見不得人的困蛟?
他一直把程紫玉當做了仇敵,當做了罪魁禍首,當成了夢裡都不惜殺之千遍萬遍的心頭恨!
那種痛恨讓他連呼吸都痛。
他忍辱負重,所有目標就是反朝廷。
只要能害及當今朝廷,只要能報仇,讓他做什麼都成。
他一早就發誓,終有一日要抓住程紫玉,將其千刀萬剮!若不是程紫玉一早就去了京城沒回來,若不是他的實力還不夠,他早就殺去京城了。
他今日心氣一直不順,剛一見滿船的陶,他心魔再起,想起了程紫玉。一下就不想忍了。
若那船上不是淄博陶,而是荊溪陶,呵,那別說鏢局,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都要殺光滿船人。
那個女子的聲音傳來……一下就叫他心火拔天高。
熟悉的聲音,正是每晚響徹夢中的魔音。
當日寧波事後,他便將程紫玉的臉,口吻,氣場,神態,甚至聲音都一遍遍反覆回想,刻在了腦中。為的就是等到報仇的那日。當然,那揮之不去的教訓太慘痛,他也忘不了!
此刻那突然而至的熟悉感,還有一回頭時發自心底的厭惡,加上那滿船的陶,都讓他恨不得手有三丈長,直接一把將人抓過去掐死!掐死!
而程紫玉短暫的驚恐後,已趕緊回了神。
此刻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一直在假裝弱小,眼淚已經滾了下來,面對對方恨意滿滿的眼神時可以多少擋掉些眼裡的慌張。又全靠站在了黑暗裡,或許還不至於讓對方認出來。
甲衛長已經另一邊趕來,擋在了她身前。
“二爺,這是我家堂妹。她夫君剛去世,這又染了惡疾,時日無多,我這個做兄長的答應要將她送回江北老家的。還請二爺給兩分薄面。”
這說辭是他順著剛太后所言編的。做黑的,都講究個忌頭。克夫損己之人,對方多少還不至於百無禁忌非弄到手吧?
“把她臉給我照亮些!”施平猶若未聞,只依舊盯住程紫玉幽幽道。
火把團聚。
施平探出半個身子,盯著那張臉細細打量。蠟黃的皮膚,黑平的眉毛,寬肥的鼻子,乾涸的唇,尖尖的下巴帶著刻薄,臉上還有塊黑斑……確實與他記憶里的那人相去甚遠。
病懨懨的身形加上那畏畏縮縮,顫顫悠悠的可憐勁兒,更是叫他尋不到半點那人的影子。尤其是氣度方面,眼前這個女子更是與那人天上地下。
施平有些失望,可恨意上來,又豈是可以輕易撲下去的?
“既然命不久矣,又何必苟延殘喘?與其拖累了賈當家的,還不如死了算了!”抓不到程紫玉,殺個與其嗓音相似的女子也尤為不可。
施平不信,自己要真動手了,那姓賈的還敢為了個要死的親戚與自己斗上不曾?
“堂妹是我叔父家唯一的血脈了,賈某怎麼也得要護她一二。葉落歸根是她最後的心愿,我這個做哥的……”
“我若不答應呢?”施平冷笑。“賈當家的是不是要帶人和我試試?”
“何必!”
“爺心情不好,她的聲音更讓爺更厭惡!想繼續前行嗎?那就殺了她!或者將她留給我的兄弟們!”
“二爺過分了!既是我親人,自然要一力護到底的!”
施平突然發現,對面船上拿刀的幾十人都已匯聚到了那女子和姓賈的四周。這叫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這不對。
他掃過眾人冷笑到:
“真沒想到,區區一個將死的女子,竟有如此價值?”
從賈衛長到程紫玉等人均是心頭一震。可不是?
甲衛長越是堅持,越是相護,越是不惜大動干戈,這其實便是個大漏洞。前船慘案還在眼前,他們船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運,正常人面對這種狀況的選擇必定是舍小取大,怎會為了芝麻放棄西瓜?還是她這麼顆壞了的芝麻!
而且這般荒謬下,滿船的人竟對她,對賈,都沒有表露任何的不滿,這更是個大問題!
不行,不能這麼對峙下去。否則不用等到動手,對方就該起疑了。
程紫玉心急下,狠掐了自己一把,一下泣不成聲,總算將眾人注意力都吸引到身上。
面對逼近的幾個水匪,程紫玉步步後退向船尾走去。
“我夫君雖沒了,但我一定不會上你們船的。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我……我大不了死……”
她抱住船舷,翻身趴上了扶手。她哭得越發沒出息。“你們再過來,我……我就跳下去了。”
雖不知何故那二爺為何這般咄咄逼人,但程紫玉這麼一動作,太后和甲衛長都大概知道她的意圖了。可若是往常就罷了,此刻她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