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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宴已散,皇帝的談話也結束,他安排好手頭事後便來了這處。他翻牆而入,他很想見她一面,可他還是忍住了。
哪知他才剛與柳兒碰上頭,院門便叫人拍響了。程翾那裡原本熄了的燈也亮了起來,他進退不得,無處可去,最好的藏身地便只剩了屋中……
他怕人影會現,不敢站在窗邊,所以站到了牆邊書架前。
原來,是文蘭唯恐眾人不知其“誠意”,派人大張旗鼓地“表歉意”來了……
聽到丫頭將文蘭的人送出了院子,隔壁程翾的門也已關上,他的一顆心卻反而高高懸了起來。
他一下便注意到了裡屋淨房的動靜。
他並未有心理準備與她相見,於是當她走出,他才會這般手足無措……
隨後……因著他的出醜,那一刻他將自己嫌棄了千萬遍。
笨手笨腳都不足以形容,毫不誇張,他這一輩子最狼狽的一幕全都落於了他最看重的人眼裡……
自責、沮喪、羞赧,有幾分無地自容,他的臉比她還紅,卻傻乎乎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見柳兒手中抱了個禮盒,外間的關門聲和入畫的腳步聲,程紫玉便知她是錯怪了李純。
他不是故意,她的丫頭也不是被他支開,他沒有這樣算計她。
“這是怎麼了?”入畫進屋後,見氣氛怪異,李純狼狽,輕聲問了句。
“我沐浴出來見屋中有人便嚇了一跳,隨手拿書砸了過去,結果人沒砸到卻砸翻了香爐,這一看才發現竟是李將軍。叫李將軍落了一身灰,紫玉給您賠不是了。”
程紫玉見李純脖子都紅了,張口便莫名其妙為他遮掩起來。他到底還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他的形象比較重要。而在親信面前,在她的奴才面前,更不好丟了顏面。
而李純見程紫玉毫不猶豫將他的難堪全都攬在了身上,一下便呵呵笑了起來。他目光更柔,面紅更甚,此外還多了一絲喜悅和滿足,盯著她看來時全沒了避諱……
這下輪到程紫玉面紅了,她頓時後悔,隨後鬼使神差又來了句:“出去!”
她一出口又覺不妥,繼續補到:“出去說話!這裡不方便!有什麼要說的,交代給柳兒。”
“你確定?”李純已恢復如常,微微笑道:“老爺子那兒才剛剛滅了燈,只怕沒睡著。”
“……”
程紫玉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將文蘭在心裡罵了好幾通……
前世她在這場首宴並未引起太后多大關注,當日散宴後便直接連夜返回了荊溪,於是石家雖為程家準備了住處,可他們爺孫卻並未住下。
而這次,太后早已言明一路讓她相陪,她自然不能回荊溪了。而老爺子那裡也差不多,今日因著獻禮,皇帝對陶器一下便生出了興趣,親自召見了他,晚宴時候兵部侍郎和一位將軍又拉著老爺子講了好一會兒話,約好了明日繼續探討……
如此,他們爺孫自然只能留宿在了揚州。
然而這次,揚州大宴參宴之人實在不少。
皇親貴族,京城貴胄大人自然住在了石家最中心的位置。
可無奈除去揚州本地官員貴人,前來參宴的外地賓客也足有上百戶之多。縱然石家已將園子一擴再擴,可因著賓客多,住處還是緊緊巴巴。
多是貴賓,自然要有一定隱私,所以擴建的住處都是一個個小院子。
可畢竟場地有限,也不可能過於鋪張,規制自然就小。
程紫玉爺孫被分到的住處,正是淹沒在一溜兒一模一樣,類似寺廟客院的一間院子。
說是院子,其實也就是主屋外邊加了塊空地,又種了兩棵樹,幾叢花而已。
院中主屋一截二,分作了兩部分。老爺子占了左邊兩間,剩下右邊兩間則歸了程紫玉……
先前老爺子安寢了也就罷了,文蘭的人招搖過來,只怕驚動的人可不少。而這院子與其餘客院也就是一牆之隔,這會兒指不定有多少眼睛盯著這處呢!
李純這一時半會兒還真就沒法出去了。
而老爺子再喜歡他,也絕對不會想這會兒瞧見他。
程紫玉無奈一嘆,進了淨房綰了發又換了身衣裳才出來見他。
她一身清爽的簡單居家狀再次驚艷了李純一把,然而為化解剛剛的尷尬,李純還是掩下了眼裡的歡喜,恢復了往常模樣。
氣氛總算是稍緩了些。
可丫頭們過於會看眼色,一個說要盯著屋外,一個說要守著外屋,眨眼便退了下去。
如此一來,兩人相視而坐,氣氛再顯尷尬。
李純忍不住將他剛剛的不得已再解釋了一遍,表示他絕對沒有輕視之意,又保證今後若無她的允許,絕對不會再犯……
他眼神巴望,言語誠摯,雙手不停轉動手中杯盞,程紫玉看出了他的在意,先前那點氣惱早已消失,開口主動揭過了這事。
李純如釋重負一笑,再露了幾分傻氣。
程紫玉再次想到他剛剛的狼狽,頓時跟笑出聲,反叫李純笑顏一僵。
“多謝你剛剛護我顏面。”李純知道她笑的是什麼,他顏面盡失,本來都有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念頭了,此刻見她笑得灼目,頓時覺得他的丟臉或許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