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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朱常珏緊閉的眸子微微睜開,似是下了個決心。
“那個備用方案,要開始準備了。”他本以為那個方案,可以用不上的。他多希望那個方案不需要用……
可眼下形勢明顯不一樣了。
江南來的第二封密報的內容是:
揚州的鹽運碼頭和兩淮鹽場鹽田,最近出現了大量陌生人。
是否混跡鹽運的內行,他們一眼便能辨出。
這些陌生人有的目露精明卻有些刻意收斂氣度,可依舊難掩身上過人的貴氣。還有更多的,是健碩威武,身強體壯,讓人不由猜測是否練家子。這些人明顯是與鹽業不相關的人員,突然大量出現揚州和兩淮鹽區,一下便引起了注意。
朱常珏的人找鹽商對這群人進行了試探,發現他們中有不少帶了京味的口音。明面上說想在鹽區尋買賣做,但這幫人卻又在打探更細緻深入的東西。更有好幾次,他們走動的目標都是與朱常珏有往來的幾個鹽商……
鹽是民生根本,所以涉及鹽運的一切事務都掙錢。因而這些年來朱常珏一直有暗中參與。明的暗的,公的私的。他的銀子大多便是來自鹽業以及對河道的控制上。
而那其中,自然有不少事和不少人是見不得人的。
而且,他們還在揚州發現了一個生臉孔,是康安伯麾下的衛長。
朱常珏如何不慌?康安伯管的是沿海,什麼時候也沒能力沒義務沒職權涉及鹽務。
結合今日的古怪,他不得不生出一個猜想:康安伯的插手是因為朱常哲的要求,而朱常哲與程紫玉太子他們已經合作。所以康安伯正搶先在搜查證據。
或者更糟的是,是皇帝已然信不過揚州的巡鹽御史等人,所以讓康安伯將手伸過去,正是為了控制住局面好等著……新巡查御史的到來。
若是那般,那個身上疑點重重,突然去奔喪的唐御史極有可能正是新的巡查御史。
在這個珏王府風雨飄搖的時候,這些行動怎麼看都是衝著他來的啊!
朱常珏只要稍一深思,後背一身身的冷汗就開始往外冒。
雖然他的作為很隱蔽,雖然他的手段都很乾淨,雖然他做過的事幾乎都抹乾淨了痕跡,但他經過熊家事後,卻開始害怕會否有哪裡百密一疏了!
對方若沒有抓到痕跡線索,怎敢大肆調動御史和衛兵,怎敢這麼堂而皇之出手,又如何能說動父皇點頭?
他慌了。
此外,密報的最後還提到了另一件更讓他坐立難安之事。
有人瞧見朱常哲出現在了鎮江。
朱常哲的大壩已經進入到了第三階段,他不守著大壩,去鎮江做什麼?
鎮江,風平浪靜,最近什麼事都沒有的鎮江,有什麼值得他去的?對他來說,還有比大壩更重要的事?
有,當然有,比如,讓自己完蛋,徹底的那種!
鎮江,鎮江,朱常珏咬了咬牙!
朱常哲去鎮江,是因為那裡是皇帝南巡被刺殺之地。
顯然朱常哲懷疑上了自己,眼下開始著手調查了。
那件事,的確是朱常珏他做的。但他並沒有真的刺殺之意,否則怎會是這般有驚無險?他當時只想要一打多,想要栽贓京中坐陣,動機最大的太子,順便將南巡的發起人老四和策劃人老五拉下水。
他做的很成功。他既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太子和老五也都被打壓。
按理,當時都沒能找到不利於自己的證據,眼下的他也並不覺得對方有本事翻出什麼來,但,最近的狀況很不利於自己,萬一朱常哲那卑鄙無恥的給自己造些罪名和罪證呢?自己人在京城,如何應變?
尤其是父皇疑心已生,等到君要臣死時,想要什麼罪名沒有?
而昨晚,他又接到了輾轉賠了兩個死士才送到的密信。
說:他在江南密布的幾個重要線人和棋子都被人監控了。尤其是江寧布政司馮源——這顆暗棋可是他珍而重之,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才籠絡成功並布局上的!是他許多關係網裡最重要的一環。
一旦被人找到突破口,那麼他許多門路都將被直接割斷,功虧一簣。所以對朱常珏來說,馮源不容有失。
可眼下馮源卻被人監視上了。
朱常珏如何還能泰然處之?
再結合魏知縣給的那封信,和眼下京中對他來說一天比一天更危急的形勢,他坐不住,實在坐不住啊!
他已經覺察到了,給他的罪名一天比一天集中,一天比一天嚴重,分明是有計劃有規律,似是循序漸進,有規律在給他加重罪名。
他的心已經很亂了,再這樣下去,很快他的罪名會不會成了:控制河道,私涉鹽運,販賣私鹽,涉嫌刺殺?
若是那樣的罪名,他如何擔待得起?那些人一定會往死里落井下石。
一般的殺人放火,御下不嚴的罪名他自然不怕,可河運鹽運涉及國之根本,刺殺皇室更是如同謀逆,到那時,就不是囚禁便能善罷甘休了。
他不但將失去一切,還有他和許多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再次一深吸。
他怕就怕,這才是王家死活都要脫離魏家的原因。也只有這樣,才能將前因後果都給圓上!
此刻的他束手束腳,施展不開,再這麼下去,他的消息更將滯後。到那時,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