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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快速靠岸,在那裡,已經站滿了一群瑟瑟發抖的當地衙門官員。此刻的他們,是懵的。而他們身後,已被李純帶來的衛兵圍上。
李純咬牙親手拔下了肩頭那箭。
血迸了知縣一臉。
箭身可見一個清晰的“安”字。
“你們都看見了,朱常安意圖謀反,被我抓了先行。他的人惱羞成怒,到此刻還在意圖殺人滅口,誅殺朝廷命官。人證物證皆齊。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將功贖罪,速速拿下逆黨,否則,一概以謀逆罪和包庇罪追究。”
話音剛落,眾官員便齊聲呼了起來。他們心裡很清楚,從朱常安被砍下頭顱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沒有掙扎的意義了。
“來人,來不趕緊將那群逆黨拿下!”
官兵齊刷刷拔刀對準了湖面……
李純這輩子就只為她悔過。
不止一次!
他一悔他早就與她相識,卻沒有去與她接觸。
再見她時,她的眼神已經給了朱常安,並那麼義無反顧。
當時他也懷疑,朱常安這樣的,能給她什麼?可他與她不過萍水相逢,她的事與他何干?於是,他瀟灑轉身……沒有去爭取,二悔。
三悔,當日明知她成了朱常安的說客,可他還是去赴了約。她誇誇其談想要拉攏他,他笑著看著,想的卻是第一次見面時她的那些小謀算。也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努力。他不知她是為了朱常安,還是為了家族。但不管是為了哪樣,她努力的樣子,卻不知不覺使他心裡模糊的影子一重再重。
四悔太后來找皇帝,說想給老四與她指婚。見他眉頭微蹙,皇帝有問過他的想法,他分明心下動了又動,可他什麼都沒說。她都去跪求太后了,她那麼想嫁朱四,他還說什麼?說他們不是良配?還是說自己對那人上了心?
而他最後悔的,是她婚後在慈寧宮外拐角,將自己攔住的那次。他佩服她一次次不折的勇氣和努力,更鄙視朱常安躲在角落窺探的鬼祟。
她依舊想要說服他,可他的心底,其實對她是憤怒和惋惜的。她的眼清澈閃耀,應該如他們第一次見時昂首挺胸去笑,她該活得像野杜鵑般燦爛而不是此刻這種低聲下氣求,費盡心機算……
他漸漸開始很生氣。氣她為何變成了這樣?值得嗎?他當時就想罵她一聲:傻子!
人嘛,一生氣,容易口不擇言。
他竟然也少有地衝動了。
他竟然說出了打賭那樣的話,問她敢不敢拿她自己做賭注,去試試朱常安的反應。他贏了,她便跟了他。她贏了,他便跟著她……
說完的瞬間,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言。
她慌張看他的瞬間,他的心頓時就定了。
他想,她若點頭,她若敢賭,她若再遲疑下去,他就敢帶她走。他很確信,朱常安一定會把她拱手相讓。他也不介意別人的看法。或許,他就該留下她……
這樣的想法瞬間冒頭,再壓不下去。他心裡竟是雀躍和期待的。
他這麼想,就這麼做了。
他知道朱常安就在不遠處,所以他躬身去親她……他甚至想好了,一會兒他要直視朱常安:這個女人,我看上了,我帶走了……
可,他被她推開了。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慌張和惶恐,她在怕。
也是,她的包袱那麼大,這個賭,分明是在她的承受能力範圍之外的。
罷了罷了,李純鬆手的同時,還是閃過了不忍。
他知道,她再這麼走下去,會越走越偏,所以他少有地給了她一番警告。不知她聽進去多少,但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和應該做的……
在那之後,他們便再無任何往來。可他還是時不時會關注一下她與朱常安的動向。
此刻,他無比悔恨。
在那時,在她推開他之時,若他堅持一下,不讓她逃走;若他將那個吻落實;若他告訴她,跟了自己,自己一樣會保住程家,且不會讓程家淪為笑柄;若他直接向朱常安開口索要她……
或者,她與他,便是另一種生活了。
至少,她那麼努力,她和程家不該是那般下場……
六個月後的荊溪,李純來看她了。
她身下躺的,是程家的莊子。
“你怎能那麼烈呢?你若是再等上幾日,這結局就不一樣了。”
李純坐在她的墳前嘆。
莊子,他讓人照原樣重修了。
程家,他也想法子平反了。
她的墳,也是他安排了人來修的。
而此刻坐在皇位上的,是朱常哲……
朱常安縱然勾結了白恆,可皇帝卻屬意朱常哲啊,所以,他與朱常哲早已暗中聯手。
程家被朱常安當做踏板是必然。程紫玉跌落被囚這也在他們估算之中。他早就確認過,她只是被囚,只要她有利用價值,朱常安絕對不會對她造成實質性傷害,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並未將她救出……
事實,他們已經在謀划行動了。
當溫柔將那張圖紙送到李純手上時,他便想到了妙用。
而他心頭已經沉穩的那根弦又再次被撥動。在她的危難時刻,自己是她唯一求助且信任的外人。當時他就下了決心,一定會把她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