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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賑災工作早已結束,可難免會有災情或災民。
皇帝心裡有數,為了面子上好看,他這次還特意多帶了兩個戶部的官員在身邊,心道若是情形不好,便撥出些銀兩做善事。
可一路走走停停,直到進入淮河流域,哪怕是荒郊野外的水域,也都一派太平盛世,連個難民都未見。
太后心頭雖高興,卻也怕是皇帝聯合了地方故意取悅她。
於是在一次停靠時,太后特意招了個挑擔的當地人問話。
那擔夫是個老實的,說不是沒有難民,而是都被收容了。又說有大善主開了善堂,淹了田地受了蟲害的都能領糧領布。他們江北的善堂還少些,據說江的那一頭,每隔個百里地都已建起善堂來了……
開始的時候皇帝和太后還未放在心上,可後來在一次次停靠和偶爾上岸的“體察民情”中,卻發現還當真確有其事。
太后命嬤嬤打扮成百姓去善堂,果然領到了一大碗的新米,一下便起了興致。當親眼瞧見了乾淨整潔的善堂,又親耳聽聞了善主的名字和故事後,更是好奇極了。
經過了一個月時間的發酵,江南江北受了善堂恩澤而流傳的關於程紫玉故事多了不少,雖真假參半,但毫無例外地都是對程紫玉其人的誇讚。
太后也甘服一個小小姑娘可以拿家族十年利潤行善的魄力,可以後續號召了許多富戶跟著捐助的能力,更是迫不及待想要瞧瞧這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母后別急,那個程紫玉既然是商人,說不定是聽聞了御駕將南下而想要投機!”
這是皇帝的頭一個反應,他也不信世間有人好端端如此大方。
可打聽到的事實證明,斗陶會結束,程紫玉宣布行善的那日,比聖旨到達南地還早了十多日。她沒有理由會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
誰也沒瞧見,朱常安聽到這四個字卻攥緊了拳頭。程紫玉會不會未卜先知?他第一次往這個上面想,既然他自己帶著先知,那會不會程紫玉也……若不然呢?天底下哪個傻瓜會一舉送上那麼多銀子給不相干的窮鬼?……
然而朱常安卻被昭妃拖去了船艙。
昭妃又抹起了淚來。
“你幾個月前,看中的不正是這個叫程紫玉的嗎?你不是保證手到擒來嗎?你砸進去母妃一顆明珠,那麼多寶石,那這個程紫玉那裡可定下來了?那她捐掉的,不是咱們的銀子嗎?啊?那此刻的她還有銀子嗎?你什麼時候把她納來?她這麼富裕,你為何放著她不要,卻偏還弄回來一個王玥?此刻怎麼辦?你父皇能同意你納兩個商女嗎?……”
朱常安腦袋有些疼,不知如何應答的他直接甩了袖子便出去了,只留昭妃在那兒摸著胸口喊著疼……
母子倆先是面色不佳不歡而散,而後昭妃連午飯都未用,這些自然都落在了文蘭公主眼裡。顯然,這個程紫玉與朱常安也是有什麼牽扯的。
文蘭小心在昭妃那兒試探了幾句,昭妃支支吾吾的樣子更讓她確認了這一點。她頓時火冒三丈,心道倒要看看這個程紫玉是何等的妖艷賤貨……
程紫玉沒想到,所謂的接駕只是個由頭,雖然距離揚州碼頭已沒多遠,可今日船隊並不打算靠岸。
按著欽天監掐算的日子和時辰,船隊將於明日午時停靠上岸,換而言之,今日皇家眾人還要在船上待一晚上。
於是,在經過了一層層的盤查和放行後,程紫玉和王玥在揚州碼頭由小船接了,隨後送往船隊……
縱然前世已見過了眼前這排場,可此刻瞧見那在陽光下閃閃放光的赤金龍頭,一溜兒排開的豪華景觀船,程紫玉依舊有些心慌腳軟。
“別怕!”王玥沖她一笑,上來抓了她的手。
可實際上王玥自己的手比程紫玉還要涼,程紫玉瞧見她衝著船隊微不可察蹙了一下眉,吞了一口水。
好在程紫玉已經暗中給王玥買了些止吐的孕藥剛讓她提前吃了,這一晚上時間她的肚子應該不至於被發現。
那一片金色越來越近,程紫玉深吸一口氣,卻依舊壓不住那砰砰砰如鼓擊的心跳。她雖想見太后,卻對皇帝有恨又有懼。
皇帝是個多疑的,她不能讓他瞧見恨。
她一口口深吸,最後整理了自己的衣裝。
今日這第一面來得太早了,她糾結了許久,最後選定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飾物上,她只簡單選了套淡粉色的珍珠飾物。
倒不是為了與眾不同脫穎而出,而是她此刻一小老百姓,實在不適合喧賓奪主,此刻不在她計劃中,那她便只求低調。
她跟在了王玥的身後小心翼翼上了最前面的大金龍船。
她垂著腦袋,眼睛只盯著腳尖,步子不疾不徐,淡紫色的煙羅裙擺著好看的幅度,姿態優雅地往前方走著……
金秋時節,河面上涼風習習,可比船艙里有意思,所以此刻的太后、皇帝、皇后和大皇子正在二層的觀景台上玩著葉子牌。
瞧見下邊來了人,女官輕聲細語報了來人身份,玩牌的幾人便將視線投了下去……
剛剛皇帝和太后打了個賭。
皇帝認為程紫玉是個有野心想往上爬的,可太后認定憑著程紫玉手藝里那份淡雅,絕對不是個譁眾取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