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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程紫玉笑意漸深,“我只是路過!多謝大叔!”
見程四娘和顏悅色,那昌老闆樂得嘴都咧到了耳根。
程家四娘現今是整個荊溪陶屆頭一份的貴人,這會兒上了他的門,他自是要使出了全身解數來攀個臉熟。
他自我介紹的一小會兒功夫,程紫玉面前西瓜涼茶瓜子蜜餞便擺了個一整條。
“那個……四娘大病初癒,可喜可賀!在下自當盡一份心意!在下不知四娘登門,倒是沒有準備。好在手上倒是有一支珠花,四娘戴上肯定頂頂好看!
這是我家丈人從無錫捎來的,一水的太湖野生珠子,粉亮粉亮的,我婆娘臉黃,戴上也不像個……”
那店家一直在給他婆娘使眼色,這會兒趕緊拿了剛從裡屋找出的一錦盒遞上。
“大叔客氣了!”
程紫玉看出他有所求,抬手便喝了他婆娘遞來的涼茶,卻適時打斷了他,又將裝了珠花的盒子推了回去。“多謝大叔的茶!正解渴!大叔一茶之恩,他日定當報答。”
店家面上頓時舒展了幾分,到底還是開了口。
“一杯茶,談什麼報答,四娘真是客氣。在……在下就……打聽一句……那個,程家最近可還招學徒,我家大兒子今年十歲了……”他邊說邊在旁殷勤打起了扇。
程紫玉心頭一顫。
昔日,與程家所有扯上干係的人等和家門悉數遭難。她眼前幾乎再次出現那些沿著官道乞討的熟人,叫她頓時遍體生寒,如芒在背。
她……剛剛就是情不自禁走過來,想看看能幫什麼,似乎這般就能減輕一些罪孽。
這一刻,她發現,她要做的,比她想像的,還要多!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重來一次,她不是要贖罪,而是要阻止!
程家的包袱,太大了!
“大叔!程家的學徒要簽賣身契的,與其在人手下,不如自己做買賣!”
她承認,她心有餘悸。
“哦,哦,這樣啊……”那店家分明很是失望。
能入程家,不管是僱工還是學徒,都能獲益匪淺。那幾乎是每一個荊溪人的願望。
“大叔,這是你新作的梅瓶嗎?”程紫玉注意到門前桌案上擺著的幾隻泥胚和一小沓的圖紙。
那店家撓了撓頭,“是啊,江陰的劉老爺前幾日來收貨,要三十套套瓶做壽宴的還禮。他們出價不錯,指明了五家鋪子先出圖,再甄選。這……我這鋪子是其中之一,四娘還是別看了,當真獻醜!”
丫頭上前,悄聲在程紫玉的耳邊道:
“咱們程家也要出一幅圖!”
店家一聽,面色悻悻,更是下不來台。需知只要程家出現的買賣,其他賣家幾乎都是陪襯的綠葉,哪怕程家的開價要高兩倍,也有九成的勝率。
“回了吧!就說咱們程家最近暫時騰不出手,請劉老爺見諒。你找管事親自去打個招呼!”程紫玉毫不猶豫發了話。
“是!”
“這……這,四娘?”那店家瞪大了眼。
“劉老爺什麼身份來路?”
“商人。”
程紫玉提筆蘸了墨汁便在那圖紙上添改了起來。
“用方底圓口,表天方地圓,得天獨厚;肚身做圓做大,表大度容人,海納百川;別用梅花,諧音不好聽,梅啊沒的,商人不好這一口;也別用大紅大紫大金,商人雖好富貴,卻最忌諱被人暗嘲暴發戶,沒底蘊,所以底子用竹節紋。既是做壽,用青色吧,代表清朗,也取松竹延年之意。
圖案麼,魚出水,表金玉滿堂,年年有餘,或者畫松畫桂也行,您看著辦!您記住了,商人好說頭!只要說漂亮了,這買賣就是您的!
圖案用粉瓷,釉色恐有些難上,您若調不好,就去程家找杜師傅,就說是我的吩咐,他會幫您調釉彩!燒制的時候,取小窯,別與其他東西混燒。窯工那別捨不得出銀子,溫度一刻鐘看一次,一定要盯好了!大叔,多做幾隻,擺在官道旁!保管您一炮打響……”
程紫玉一股腦說完,也不等那店家回應便要離開。
不過走到門口,她又轉身補了一句。
“這圖和半成品在燒成前可別叫外人瞧見了!”
那店家正盯著那手稿雙眼放光,此刻聽程紫玉這麼一開口,這才反應過來恩人將走,趕緊深揖起來。
“是是是!小的明白!四小姐大恩,受小的一拜!待成品燒成,小的一定……”
程紫玉深吸一口,未聽那店家說完便趕緊跨出了這鋪子。
這筆買賣她想起來了,那位劉老爺是個難伺候的。當年程家給了好幾份圖,也都被打回去了,後來是她親手出的圖。
自然,也就是剛剛她提筆畫的那一份!
結果那成品一出來,艷驚四座,一炮打響,擺在程家的精品館裡前後接了幾十張訂單。這陶瓷套組成了當時一年內程家的主打之一,至少掙了二三千兩銀子。
此刻,她將這買賣留給了這店家,哪怕這店家只能掙上五分之一,也足夠他靠著這張圖弄出點名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