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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和這才發現龍越離手中拿著的只是一個茶杯。原來是虛驚一場!
他想著,冷冰冰的俊臉上擠出一個清淡的笑容,解釋道:“沒什麼,越賢弟他想下床走動沒想到不小心撞了。”
楚楚急忙上前扶起龍越離,果然看見他光潔的額頭上腫起了一大塊。她替他疼得輕嘶一聲,喪氣道:“越大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你本來就傷在了腦袋上,萬一再傷一次豈不是生生撞傻了嗎?”
龍越離被摔得七葷八素,腦中昏昏沉沉想要辯解什麼卻是無力。他搭著楚楚的肩頭,哼哼地又躺回了床上。
楚楚安頓好他,回頭一看,只見邵雲和正盯著龍越離。她心中一股正氣冒起,叉腰沉下小臉道:“既然越大哥是邵大哥的兄弟,那邵大哥就有責任好好照顧他!”
邵雲和聽了一挑修長的劍眉,想要辯解什麼,但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龍越離再看看義憤填膺的楚楚,一轉念似笑非笑道:“楚楚姑娘說得是,邵某一定會好好‘照顧’越離賢弟的。”
楚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勉強道:“好吧。我爺爺好心救你們可不是要你們又打打殺殺的!”
邵雲和眸色一沉,口中卻道:“自然不會。”
楚楚這才出了房門。
邵雲和冷冷看著她關上房門,冷冷譏笑:“只是個漁翁嗎?看來也是個世外高人呢。”
他說罷再看了一眼昏昏沉沉躺著的龍越利離,眼底掠過一絲厭惡,轉身躺著歇息了。
……
湖州南下路過香桂城直到暉州,水路漸多。直到暉州地界才看見大片的土地。周惜若站在兩層的畫舫上,兩岸煙波浩渺,廖花紅艷,一路的山水如上好的水墨畫,望之令人心曠神怡。只是此情此景落入傷心人眼中只令人更傷。
“娘娘,再走小半天就能到了暉州城中了。”身後葉公公走來稟報。
周惜若輕點了點頭,江風吹拂,撩起鬢邊的散發,猶如去而復還的惆悵。
葉公公看著她孤冷的身影,欲言又止。
“葉公公想說什麼?”風中傳來她清冷的聲音。
葉公公輕嘆一聲,上前道:“其實有關國事奴婢是萬萬不能說什麼的,只是……”
周惜若忽地輕笑。她轉頭,美眸神色幽幽,道:“葉公公有什麼事就說吧。如今我這本該死的女人又被逼著重掌大局,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呢?”
葉公公上前,低聲道:“其實皇后娘娘不應該去暉州。奴婢一直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周惜若耐心地問道。
葉公公咽了咽唾沫,說道:“暉州的都督是郁家軍曾經的舊部。”
周惜若眸光一閃,定定看著葉公公。葉公公被她的美眸盯得心底發寒,急忙跪下連連磕頭:“皇后娘娘千萬要饒了奴婢。如今宮中德妃與寧妃正斗得劍拔弩張。德妃依憑的是皇后娘娘的抬舉,又因為是宮中的老人而十分不把寧妃娘娘放在眼中,而寧妃娘娘依憑的是郁家,更是不服氣。奴婢只是擔心皇上的事萬一傳到了京城中,那寧妃會不會……”
他不敢往下說。周惜若臉色冷凝,慢慢走入了船艙中坐在了椅上。
葉公公見她神色異常凝重,上前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哭喪著臉道:“奴婢該死!奴婢不該說這些晦氣話。”
“沒事。”周惜若定了定神,一字一頓道:“就算寧妃知道皇上龍馭西去,本宮諒她也沒有這個膽子反!”
她話雖如此說,但是心中卻越發如墜無底深淵。
葉公公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宮中妃嬪爭鬥向來是你死我活。曾經為愛而痴的郁可月此時心中對龍越離的情意又剩下幾分?恐怕早就在宮中孤寂的歲月中一日日消磨盡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竹林敘話
更新時間:2012-12-9 20:35:04 本章字數:3152
更何況龍越離自她回宮之後六宮皆棄之不顧,眼中唯有她一人。寧妃對她的恨和怨豈是她現在能想像到的?
葉公公嘆了一口氣,懊悔道:“奴婢鼠目寸光,這些關節來暉州前都沒想到,如今提起又無端令娘娘心煩。”
周惜若蒼白一笑,自嘲道:“再機關算盡能算過天意嗎?現在唯願郁家一門忠烈能在這個時候經得住考驗。”
葉公公問道:“若是萬一不能呢?”
周惜若沉默了一會,忽而冷笑,冷冷道:“他們若是敢反,本宮就敢殺!!湎”
殺?從何殺?何人去殺?!葉公公心中升起一股疑惑,忽地他看到周惜若眼底的殺氣,不禁生生打了個冷戰。他幾乎忘了,在宮中還有一位凌妃——那位幾乎可以稱為周惜若影子的清冷女子。
後宮,這便是後宮的女人。埋下一步步的棋子,走一步算十步,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盤天定的棋局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周惜若頓了頓道,聲音堅定:“暉州這一趟是必要去的。此時天下都知皇上只是被逆賊傷重。此時若不應了楚齊王之約,萬一完顏霍圖察覺到我們只是故布疑陣,恐怕會有大動作。而且完顏霍圖若是真有所圖,楚太后一定也一定跟著有所動。錄”
葉公公眸色一緊,問道:“皇后娘娘擔心的是楚國會借皇上生死不明的事藉機起兵攻齊?”
周惜若緩緩搖了搖頭:“本宮也不知,所以更要深入虎穴探一探,我若敢去,他們若想要動作也會肯定心生疑慮。”
她看著船艙外的春糙淒淒,美眸幽冷,道:“齊國大亂方定,人人思安,回京以溫相和忠於皇上的諸位大臣襄助,本宮很容易就能穩住朝局。反而是完顏霍圖和藏在楚國的楚太后才是齊國的真正的心腹大患。此時若是不一舉將他們擒獲,將來再也捉不住他們。”
這一次,她要的不是一時安穩,要的是齊國十幾年中不再興起兵戈!齊國穩,四國便穩。她做的一切犧牲才真正有意義。
葉公公恍然大悟,深深伏地:“娘娘殫精竭慮,皇上若是在定會為娘娘這一番忠心感動。可惜……”
周惜若眸色恍惚,半晌才默默道:“我不是為了他,當真不是為了他。”
她眼中的淚陡然滾落,想要說什麼卻是痛苦地閉上眼。時至今日到底是什麼還在支撐著她,讓她一步步向前,連哀悼都再也無法顧得?她腦中忽地掠過邵雲和憤怒的眼眸。
他說,到底是什麼在羈絆著你?
“雲和,等我,再等等。”她低聲喃喃,江風吹過,這一句呢喃化在風中再也了無痕跡。
……
周惜若一行很快秘密到了暉州。溫景安的安排萬無一失,整個暉州外松內緊,甚至為了籌謀可能突起的變亂,溫景安甚至秘密安排民夫開鑿一條密道。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楚齊王前來。周惜若只給他三日,三日之內不來,“御駕”便要歸京。到了周惜若約定的第二日,傳言中風流倜儻,昏庸無度的楚齊王終於秘密前來。
暉州的清晨時常有霧,迷濛籠罩整個百年來連結齊國與楚國的邊城重鎮,久久不去。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就踏著這飄渺的霧氣緩緩駛入了暉州的城門,馬車走得不緊不慢,過街穿巷,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終於在一處別苑門前停住了車轍。
別苑中的侍從低頭魚貫而出,靜靜恭立。
馬車的車簾一撩,伸出一隻修長秀美的手,這隻手修長而骨節分明,指間帶著一個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寶石如血,將這隻手襯得越發精緻而充滿了貴氣。
趕馬車的車夫連忙跪下,以身為凳,另有一位美貌的婢女低頭上前扶著這隻手的主人緩緩下了馬車。
侍從們只聞到一股異香撲來,這香氣清新非常,卻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冷冽,令人不禁恍惚了一下,再定睛看時,只見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站在了門前。
門前的侍從只看了一眼便呆呆的轉不開眼睛。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就是這裡嗎?七繞八拐的令本王好找。”他聲音清雅,脆如空竹,餘韻悠長,令人心頭不禁遐想萬分。
他掃了一眼門前的侍從,許是見慣了旁人對他容貌的震驚,不待他們通傳,舉步就走了進門中。侍從們見他恍若無人之境,這才回過神來。
他們不敢阻攔,匆匆在前面引路。
那人隨著侍從走,一路不緊不慢,不似在赴約而是在欣賞這苑中的景致。
他一路走一路搖頭,惋惜輕嘆:“這園子做得太過匠氣了。一點都不好。”
在前面領路的侍從聽了頭上禁不住冒出了冷汗,心中升起羞愧。仿佛這園子不入了他的眼便是他們的罪過。
終於,侍從領著他來到一處翠竹林。竹子是楚地常有的湘妃竹,此時是春季,竹筍抽節,翠色又經過昨夜的雨水清洗,嫩嫩的翠***滴,仿若仙境。
那男子終於舒心長嘆一聲:“到了這裡才覺得這景可洗眼洗心。”
他說罷放開婢女的手,向著竹林深處的一處竹屋走去。竹屋打開門,一抹窈窕的清影靜靜跪坐在竹蓆上凝神看著茶鼎中翻滾的茶。
她聽到聲響,抬起頭來,看向緩步走來的男子。在看到那男子的面容之後,她微微一怔,片刻之後含笑道:“齊王殿下風姿卓絕,難怪當年是四國之中聞名一時的美男子。”
楚齊王亦是含笑打量她,薄唇一勾,眼中光彩似比天光更明媚。他身後是翠色重重的竹林,一身玄衣卻不顯突兀,反而成為這一副山水畫中最濃重的一筆,令人無法忽視。
他打量周惜若,只見周惜若著一身青色長衣,一頭烏髮不梳髮髻,只懶懶束在腦後。身上朱釵皆無,乾淨素雅得如竹林中的仙子。她面容清麗絕美,算不上攝人心魄的美艷,可偏偏令人無法移開眼。在她面前乾乾淨淨擺著一套青瓷茶具,而她皓腕如雪,正拿著長長的竹製的茶勺。
有美如此,這一方竹林竹屋頃刻間變成了世外桃源。他打量她,周惜若亦是大大方方打量眼前的聞名許久的楚齊王。他面容如一塊絕世美玉,白皙無暇,下頜亦是乾乾淨淨,不見一點鬍渣。他的五官陰柔俊美,修長入鬢角的長眉濃黑而精緻,一雙眼如黑寶石般璀璨蘊含光華,鼻樑挺秀,如懸膽,唇角微揚,令他面上如帶著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他算年紀明明已是五旬,可看過去不過是三十多許,一頭墨發如潑墨,烏黑絲毫不見一絲白髮。三千髮絲用一枝長長的紅艷的珊瑚簪挽上,墨色的發,紅色的簪,令他看起來如天上落下凡間的謫仙,多了幾分不染世俗的清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