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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你已無處容身。你還有什麼可說?”
她眼中的淚簌簌滾落,滴在了他的手中,那麼灼熱。她張了張口,淚水滑落,吐出一句話:“我不甘心!我的阿寶不能這麼枉死,不論他是誰,他要為我的阿寶償命!”
“想報仇嗎?”龍越離放開她,笑意如魔,帶著無盡的戾氣:“那就隨朕入宮!”
周惜若一怔,定定看著他。龍越離看著她,低頭似笑非笑:“周惜若,你會比你想像的更有用。好好珍惜這一次機會,因為你已不能再輸。”
……
“混帳!”偌大的永壽宮,一聲怒喝打斷了滿殿的鶯聲燕語,所有的宮人紛紛噤聲看著那端坐上首的美貌女子。
她一身大紅鳳服,面容美艷,妝容精緻妥帖,一頭珠玉簇擁著精緻的鳳冠,乍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身量窈窕猶有風韻。可再細看,她眼角已有遮掩不住的歲月痕跡。她便是當今齊國的太后,楚太后,聽聞她當年艷冠六國,是難得的大美人。如今歲月流逝依然風韻不減當年。
女官們見楚太后生氣,紛紛跪下戰戰兢兢道:“太后息怒。”
楚太后一掃案几上的冊子怒氣不減:“給哀家傳皇上來!越來越不像話了!他要多少妃子,哀家什麼時候不給他!非要這等殘花敗柳的賤人!”
女官們面面相覷,急忙退了下去。其中一位女官輕聲上前,揉著楚太后的腿腳,柔聲勸慰道:“太后不要太過生氣了,相信皇上這念頭不過是一時之興。”
☆、第四十章 魅心
楚太后秀眉緊皺,冷笑:“一時之興就如此荒唐,如果不是一時之興那豈不是要翻天了?”
那女官低頭不敢再說。不一會龍越離翩翩而來。他今日一身淺紫常服,衣袖上繡滿了龍紋祥雲,貴氣凜凜,白皙的俊顏上皆是戲謔的笑意,眸色如琉璃,通徹明晰,在天光下似春水脈脈,頃刻間就攝了一干人的心神。
女官們都是妙齡少女,即使常見龍越離,但依然一個個含羞低頭。其中有一位女官翩翩迎上前,低聲道:“皇上,太后等了許久。”
龍越離一雙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多謝翎姐姐提點。”
楚太后見他前來,臉上的神色稍微和緩,沉聲問道:“皇帝給哀家說說,這周惜若到底有什麼好?非要她不可?”
龍越離深眸中一閃,微微一笑:“論姿容,她自然是不如母后了,不過是人看得順眼罷了。”
楚太后聽得龍越離在變著法兒誇她,眼一橫,哼了一聲:“混帳,怎麼能把哀家和那賤人相提並論呢!”話雖如此,但是面上的怒氣卻和緩了不少。
龍越離湊上前,坐在她跟前的軟凳上,笑道:“是,是兒臣的錯,母后風華絕代,她連母后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楚太后看了他笑意慵懶散漫,不由無奈嘆了一口氣:“離兒,不是母后說你。都這麼大了,也該找個皇后了。”
龍越離薄唇一勾,隨意道:“好啊,母后做主便是。”
楚太后見他答應得慡快,一怔之後面上頓時喜色顯現,笑道:“好,那哀家就做主了。”
龍越離看著她眉間的歡喜,眼底掠過濃濃的譏諷,他軟軟依了楚太后的膝邊,低笑一聲:“那母后,周氏她進宮這事怎麼說?”
楚太后聞言,擰緊了眉頭,看到龍越離眼中殷切的神色,佯裝惱火哼了一聲:“好吧,既然是離兒喜歡,那就把她弄進宮吧。不過她已不是處子之身,先從貼身女官做起吧。如此皇帝可滿意不?”
龍越離一笑,立起身來嬉笑道:“兒臣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楚太后看著他眼中的得色,心中輕蔑一笑,敷衍道:“你就只會糊弄哀家這麼個孤老婆子。看了你這樣就煩。跪安吧。”
龍越離一笑,也不多言,退了下去。他走出了永壽宮,一回頭,身後的一位女官亦步亦趨地跟著。鳳眼一眯,他忽地頓住腳步,那女官就撞到了他的懷中。
“翎姐姐好香啊。”龍越離勾起她的下頜,輕佻說道。日光下他容色如魅,身上的龍涎香冷冽撲鼻,令那女官的臉陡然通紅起來。
“皇……皇上……”女官只覺得臉如火燒,不由結結巴巴起來。
龍越離看了看四周,一把將她拉到了宮殿偏僻處,將她抵在牆邊,低頭在她耳邊邪肆問道:“翎姐姐,告訴我,那個人還來永壽宮嗎?說了什麼?”
☆、第四十一章 入宮聖旨
那女官叫做翎月,是楚太后的貼身一等女官,平時頗受楚太后信任。她抬頭看著龍越離,眸中皆是深深的迷戀,不知不覺道:“他前兩日來了,說了一些話。”
“什麼話?”龍越離眸色越發溫柔似水,簡直要將人溺斃其中。
“他說,皇上偏袒那周惜若。”翎月低聲道,一雙眼中漸漸流露嫉妒:“皇上,那周惜若當真美如天仙嗎,值得皇上如此傾心?”
龍越離入鬢的長眉一挑,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精緻的金釵,溫柔地插在了她的發上,順便在她臉上香了一記:“她再美也比不上翎姐姐啊。”
他說完,翩然離開。翎月看著他離去的瀟灑身影,臉上忽紅忽白,怔忪許久才悵然若失地走了。
……
寂靜小院,周惜若一身素白長裙在廊下慢慢走,將養了好幾日終是痊癒。有時候人的命就是這麼賤,千萬種折磨依然好好地活著,只是她消瘦了許多,一張面上明眸越發幽深,再也看不出半分喜怒。
一抹青色清影緩緩而來,在看到她瘦削如紙的倩影時不由停下腳步。雪紛紛,觸目所見皆是白色,她一抹伶仃身影就在這一片天地間,無依無靠。雪花落在她長發上,她猶自不覺,只伸出手接著那片片白雪。
“小心著涼。”身後風動,一絲暖意從肩頭傳來,披上了一襲男子披風。周惜若緩緩回頭,對上了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
“原來是溫大人。”她低頭躬身,素白的面上沒有半分波瀾,精緻美麗得猶如瓷人。
溫景安看著眼前的女子,忽地不知該說什麼。想了半天,才道:“你……決意進宮嗎?”
周惜若靜靜看著天上飄零的雪花,輕呵一口氣:“溫大人覺得我還能去哪呢?他說得對,天大地大,除了入宮已沒有我可以走的路。安王、敏儀郡主、邵雲和,得罪了這三人,我如何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呢?”
她眯著眼,看著天上紛紛揚揚的雪,雪花落在她的臉頰、眉間漸漸融化成清澈的雪水,在她臉上縱橫交錯,猶如揮之不去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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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景安看著她的面容,心中忽地覺得酸楚滿溢心間。他忽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你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他的手那麼溫熱,仿佛要把她心裡的冰冷一起融化。她抬頭,怔怔問道:“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呢?”她緩緩掙開他的手:“我要是就這樣走了,阿寶怎麼辦呢?”
她笑得悽然:“我這樣沒有用的娘,連他都護不了。我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走呢?”
遠遠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庭院的寂靜。一眾宮人匆匆而來。周惜若看著那宮人手中捧著一道明黃的聖旨,緩緩跪下。
☆、第四十二章 教養嬤嬤
溫景安看著她素白側面,在長袖中握緊了手掌。
……
一紙聖旨在齊國上下引起震動,周惜若被宣召進宮,做了御前的尚衣女官。不過是一介棄婦,告了御狀,拋頭露面還能如此平步青雲,著實令人不解。不久,有謠言傳出,原來當今皇帝是看中了她的姿色,所以才令她進宮。
謠言紛紛,幾日前還將她敬為烈婦的人頓時調轉風向,紛紛怒斥她是妖女盪|婦,言辭不堪,難聽之極。可是在一方小院中,紛紛擾擾都被隔絕在外面。
從宮中來的教養嬤嬤們按照聖旨教導周惜若宮中的宮規。其中一位姓楚的嬤嬤甚是傲慢,也最為嚴苛,周惜若每每一個動作做不好,就要做上十遍百遍,甚至一個屈膝一個伸手遞茶都要最完美。
周惜若大病初癒,每每要練得臉色煞白,體力難支才讓楚嬤嬤放過。楚嬤嬤的嚴苛令其餘兩位嬤嬤紛紛側目,卻不敢置喙半句。好在周惜若心性堅韌,無論多苦多累都不吭一聲。這才不至於讓楚嬤嬤尋了個由頭髮作刁難。
終有一日,周惜若聯端茶的時候不小心打破了茶盞,被楚嬤嬤罰跪在冰天雪地的戶外,長跪了一個時辰,直到被偶爾下朝前來探望的溫景安瞧見,大驚失色,怒道:“皇上命嬤嬤們來是來教導她宮規的,可不是來折磨她的!”
他說著不顧楚嬤嬤的臉色,扶了周惜若起身。
楚嬤嬤見是溫景安,悻悻道:“奴婢們職責在身,若是不教導好就是欺君,奴婢們可不敢怠慢。”
溫景安見楚嬤嬤如此囂張,想要再怒斥,可見周惜若已凍得唇色烏黑,不敢再耽擱急忙扶了她進房中去。房中放了炭盆,暖意襲來,周惜若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看定滿面焦慮的溫景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溫大人,我沒事。”
溫景安見她強撐著,一雙溫潤的眼中也多幾分無奈,沉默許久才問道:“一定要進宮嗎?進宮也並不一定能保你周全。”
周惜若低了頭,道:“此時說這些已晚了。聖旨已下,再說皇上在公堂上救了妾身一命,進了宮也是報答皇上的恩德。既能尋機扳倒邵雲和又能報恩,何樂而不為呢?”
溫景安看著她的神色知她心中已經決定了,心中一嘆只是無言。
“對了,那件東西,溫大人可否做好了?”周惜若打破沉默,問道。
溫景安點了點頭,喚來墨竹,打開包裹,一層層布仔細包裹著一件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個做得十分精緻小巧的靈牌,上面寫著“吾兒阿寶”四個字,旁邊還有落款和時辰。周惜若顫抖的輕撫上牌位,眼中的淚簌簌滾落。
“多謝。”她看著溫景安,重重跪下磕了頭。
溫景安扶起她來,收好靈牌,這才道:“這是溫某應該做的,我已和圓天寺的高僧說好了,靈牌供奉在寺中,日日可享香火,為阿寶來世積福報。”
周惜若眸光在包裹上流連片刻,許久才閉上眼,緩緩道:“如此我就可以安心進宮了。”再睜開眼時,一雙熠熠美眸中已冷光凜凜,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