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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耶律箏兒的馬鞍下放了一個尖利的東西。耶律箏兒一見大怒:“周惜若你太卑鄙了!”這尖利的東西會隨著馬兒的奔跑而一下下刺痛馬身,讓馬兒一直保持奔跑狀態,不至於停下來。
周惜若冷冷道:“彼此彼此。”她做完這一切狠狠一抽耶律箏兒身下的馬,揚聲道:“公主就替我引開完顏霍圖吧!”
耶律箏兒的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向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周惜若美眸幽幽看著她離去的方向,這才上了馬,用紗巾蒙住面目,辨認了方向向茫芒糙原深處而去……
……
狄國都城死寂無聲,若有人從高高的城牆上往外望去定能看見城南和城西兩邊一望無際的營帳。帝都已被圍困了五日。這才剛剛開始,卻已是敗局已定的結局。
城西營帳中,萬籟寂靜。除了值守的士兵走動的聲音,只有聽見風聲呼呼。當中一頂結實漆黑的牛皮帳篷在黑夜的遮掩下看不出輪廓。只有一盞燈火從裡面漏出,隱約看見有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在裡面端坐。
燭光照在他的面上,映出他如刀刻一般冷峻的面目。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軍行圖,沉思不語。夜很深,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下意識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他八萬的精兵屯兵城西,龍越離則是十萬兵力駐紮在城南方向。一紙戰書,燎起了龍越離好勝的怒火,終於破了他與拓跋宛褚可能的結盟,可是也無形中讓他的復國多了一道難過的坎。
可是無論怎麼樣,他終究是要與他一戰。為了那張清麗無雙的容顏。為了那一世的美夢。
他揉了揉額角,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在這時有傳令兵匆匆前來,稟報導:“主上!有人抓到了齊國的探子!”
邵雲和劍眉微挑,問道:“這個時候竟有齊國的探子?”兩軍近在咫尺,龍越離難道還需要探子才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嗎?
傳令兵道:“不過這探子是女的。”
邵雲和面色微凝,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奇怪感覺。他問道:“那探子可說了什麼?”
傳令兵不敢隱瞞,他道:“她說,她主上一定會見了她,她的兒子是赤灼之鷹。”
邵雲和身子一僵,猛的掠出帳篷。傳令兵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再抬頭看時邵雲和已不見了蹤影。
周惜若伏在地上,四周火把光照得通明,她雙手被縛,唇也乾裂得裂開了一道血口。她在路上日夜不停地已經走了四天三夜。帶來的少量乾糧也已吃完,要不是她懂得狄國話,路上從好心人手中討得一點清水也支撐不到現在。
她眼前漸漸模糊,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支撐,飢餓和疲憊早就令她昏倒。
不,她不能昏過去。她要找到他,她不能就這樣被完顏霍圖送回齊國,因為她已不能離開阿寶。
正當她神智魂游之際,士兵們忽地嘩啦一聲跪下。她竭力抬頭,一道人影飛快地走到她跟前。他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聲音冷郁卻帶著旁人無法察覺的微顫:“惜若,你怎麼來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隔世煙花
更新時間:2012-11-16 8:47:13 本章字數:3103
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他懷中溫熱令她幾乎不願離開。她朝他綻開蒼白的笑靨,終於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一整夜周惜若都昏昏沉沉,有人打來熱水為她洗去臉上的塵土,擦拭磨出水泡的纖纖素手,小心翼翼。她想睜開眼卻又滑落了睡夢中,只知道有人擁著她,一夜未曾離去。
第二日周惜若醒來天已大亮,帳外有士兵在呼喝練操。她一側頭身邊已空蕩蕩的。她起了身卻渾身酸痛不由得輕呼一聲跌在了床上。帳外帘子一撩,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走了進來。他幾步走到內帳中來到她的跟前。
眉眼冷峻,俊眉星眸,不是邵雲和又是誰呢?昨夜模糊俊顏與跟前的他重疊。原來竟是他。
周惜若撐起身子。他手一探已貼在她的額頭,貼了貼,鬆了一口氣道:“還好沒有著涼發燒。滸”
周惜若的臉微微一紅往後縮了回去,道:“我怎麼可能這麼脆弱。”
他看著她單薄的身體,眸光微動,慢慢道:“你經了幾次生死,自然不比旁人。”
周惜若苦笑,隨口道:“我的命賤,閻王都不收。竇”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他眸色一沉,帶著不悅。周惜若看著他的眼神忽地心虛,不禁喏喏。
邵雲和見她不自然,岔開話題問道:“你怎麼尋來了?出了什麼事?”
周惜若道:“國師要拿我去與龍越離訂立盟約。”
帳中氣氛頓時凝結。邵雲和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周惜若心中瞭然如明鏡,她知道他當真不知情。
她看著他陡然陰沉的眉眼,慢慢問道:“若是龍越離以狄國半壁江山威脅你,你可願意將我交出去?”
邵雲和淡淡道:“狄國是屬於赤灼人的,從來沒有半壁江山這一說。”
他聲音雖清淡卻帶著與生俱來強大自信。周惜若心中一松,面上情不自禁露出笑靨。她面色蒼白,容色憔悴,可是不知怎麼的眉眼的歡喜若夜空一點菸花,頃刻點染了一世的風華。
她是那樣地由衷歡喜。他忽地笑了,伸手輕撫她的臉慢慢靠近,聲音沉鬱低沉:“惜若,你不會再回齊國了是嗎?”
周惜若看著他眼底的晶亮笑意,微微一笑,眼角溢出柔光:“不回去了。我還給了他盛世江山,而你欠我的還未還給我。”
一點晶亮的水光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出。他看著咫尺的傾世容顏,忽的低頭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唇與唇相接,他的氣息迎面撲來,熟悉又陌生。這個吻隔了千山萬水,隔了幾生幾世,傾盡所有。
他就在眼前,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揉入懷中,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中。唇舌糾纏,灼熱的氣息撩過她面頰,令她平靜的心湖泛起驚濤駭浪。
他不是完顏雲祈,從來他就一直只是她的邵雲和。愛的恨的邵雲和。那一眼的初初相見早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生命中刻下烙印,無論走過怎樣的愛恨糾纏,她依然無法忘了他。
她輕撫他的臉頰,眼中是笑的,淚水卻簌簌滾下。他看著她,眼中笑意融化了陰冷的神情。她伸手輕撫過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樑、伸手輕顫掠過他的薄唇。他一低眉,有什麼灼熱的液體落在她的掌心。
他低頭吻上她纖細的手指,輕嘆:“惜若……”
她眼中滾落淚水,靠在他的肩頭,哽咽道:“雲和,我找了你好久。”
曾經的苦與痛,恨與愛,就化在這一聲嘆息中……
……
狄國的帝都就在眼前。山雨欲來的陰雲密布在上空,久久不散。隨著一日日時間的流逝,這厚厚鉛雲也沉沉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周惜若站在糙甸上迎著獵獵的風,看著那道看不見的一方。
那一邊,有龍越離和他的十萬大軍。
那一邊,是她的故鄉和故國。
而這一邊,是她不能割捨的一切。她該何去何從。從不眷顧她的命運仿佛又一次沉默等著她的抉擇。
“小心著涼了。”她肩頭微微一沉,披上了一件玄色錦面披風。周惜若回頭,對上邵雲和深邃的眼。
她一笑,順勢依在他的懷中。
“在想什麼?”他摟著她,淡淡問道。
周惜若看著一望無際的翠綠糙原,微微恍惚道:“我在想,真的要兵戎相見嗎?”
他的手微微一緊,舉目看著那一邊,聲音隨風傳來,清冷沉鬱:“終究要一個了結的。”
周惜若心中輕嘆,黯然垂下眼帘。
正在這時,遠遠有一騎士兵策馬而來,他跪下道:“啟稟主上,齊國的使臣到了。”
邵雲和與周惜若面上一緊,兩人對視,均看出對方眼底的詫異。
“來的使臣是誰?”邵雲和問道。長袖下,他忽地握緊了她的手。周惜若心中砰砰直跳,是誰才能成為眼前緊繃局勢前來相見的使臣?
士兵連忙道:“齊國的使臣是相國溫大人。”
糙原風聲呼呼,周惜若忽地抬頭,她仿佛能看見茫茫糙原走來長衣儒雅的溫景安。周遭忽地安靜,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慢慢道:“我要見他。”
邵雲和看著她眼底的痛色,良久才道:“好。”
……
一頂特地迎接貴賓雪白的帳篷中,周惜若見到了許久不曾見過的溫景安。他安然地坐在當中的席上,眉眼淡然,他一身重紫色朝服,寬袖緩帶,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一如畫中走出的翩翩書生。
他看見一身雪衣走來的周惜若,深深伏地叩頭:“娘娘。”
周惜若眼中的熱淚陡然滾落:“溫相大人請起。我已不是他的皇后。”
溫景安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周惜若,輕嘆一聲:“微臣早就預見到了今日的情形,可是卻未想到竟是今日這樣的相見。”
周惜若眼中的淚一點點滴落地上,她道:“是我對不起皇上。”
溫景安搖頭,眼中帶著世事沉澱過後的寧靜,淡淡道:“娘娘沒有對不起皇上。娘娘應該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宮中的日子裡娘娘並不開心。起碼今日今時,微臣終於看見娘娘眼中的平靜歡喜。”
周惜若聞言眼中的淚越發落得急了。
溫景安見她哭得不能自己,從懷中掏出一方雪帕,含笑遞到了她的眼前:“娘娘應該高興。從前的周小娘子又回來了。”
周惜若握緊他的帕子,失聲痛哭。不知什麼時候邵雲和已走了進來。他輕撫她的背,一下一下是無言的安慰,周惜若漸漸停了痛哭。
邵雲和看著眼前的溫景安,問道:“龍越離要溫相帶來什麼樣的條件?”
溫景安從懷中掏出國書,在他面前展開,不急不緩地道:“攻下帝都之後若要齊國退兵,皇上有三個條件:一安然無恙地交還皇后娘娘;二,狄國面南稱臣;三,歲歲進貢。”
他過分平靜的眼看著眼前的邵雲和,微微一笑:“這三個條件主上一條都不會答應,不是嗎?”
邵雲和笑了笑,眼底的冷意仿佛利劍射穿了眼前薄薄的一張紙。他淡淡道:“知我者,唯有溫景安。”
溫景安聞言並不詫異。他收起國書納入懷中,道:“你我同僚一場,有一句話雖知無用,但是還要奉勸主上,齊國的兵力和實力兩倍於你。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赤灼人百年的屈辱與痛今日終於有了出頭之日,主上實在不該拿著千百族人的性命來賭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