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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遍遍低聲道:“沒事的,若兒,不會有事的。你沒有殺他,是朕殺了他。他若要恨便恨朕好了。”
周惜若一聽,哭得越發悽然。李大夫看著相擁的兩人,長長一聲嘆息。
……
船悠悠,他猛地睜開眼,刺目的光轉撞入眼帘,令他不禁眯起深眸。他到底身在何方?為何身下晃晃悠悠?
“主上!”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邵雲和猛地起身,房門便衣護衛沖了進來紛紛跪地,激動道:“主上終於醒來了!”
邵雲和摸著身上包紮緊實的繃帶,扶著猶自眩暈的額頭,聲音干啞,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跪地的護衛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言。
邵雲和一抬頭,眸色猛地一沉,狐疑地看著他們,冷冷道:“你們是哪裡來的?國師手下的人?”
護衛們點了點頭。
邵雲和猛地想起什麼,挺起身子,失聲問道:“國師呢?他要把我帶到哪去?”
護衛們急忙道:“國師大人有令,讓屬下們帶主上回赤灼。庫葉什察有反心,讓主上回赤灼主持大局!”
邵雲和聞言,眸色沉沉,冷冷道:“我早就知道庫葉什察一定會不甘心。傳令……”
他還未把命令說出口,忽地皺眉問道:“國師呢?……”他的心忽地有一種奇怪的不適升起。
他忍著腦中的眩暈,扶著床沿起身,踉蹌幾步衝到了窗邊,只見江船破開濁浪正朝北而去。他只記得自己被玫黛兒身邊的死士追殺,後來一路逃到山中又被追上,就在他以為自己一定沒命的時候完顏霍圖突然出現救了他。
然後……然後呢?……
而後的記憶就突然中斷,就如空白了一頁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越想腦中的眩暈越來越強烈。他扶著窗邊,看著跪地不起的護衛,終於低聲怒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應該在別苑中的,怎麼會在這船上!”
護衛們面面相覷,終於有人膽怯地道:“國師替了主上留在了別苑中,讓我等接應了主上,一定要護送主上回赤灼,不然百死難得其咎!”
邵雲和眸色的疑惑越來越濃,完顏霍圖替代他留在別苑給龍越離護法?為什麼?難道是因為自己傷重?他會安心護法?!
他懷著這些疑問,向船艙外走去,冷聲道:“我要回去!快命船夫掉頭南下!”
護衛們衝上前,齊聲道:“國師有令,主上趕緊回赤灼主持大局!”
邵雲和回頭,他們一個個眼神瑟縮,似乎在逃避著什麼。
邵雲和眸色越發充滿了狐疑之色。他冷笑:“一個個都說國師有令,我的話難道就不是命令了嗎?”
護衛們紛紛低頭。
邵雲和怒喝一聲:“說!到底國師有什麼樣的安排!”他臉色鐵青,眼中的氣勢凜然而發,令人不寒而慄。
護衛們戰戰兢兢,其中一人終於忍不住顫聲道:“國師說……為赤灼而死,雖死猶榮。”
邵雲和一怔,半天他不信地問了一句:“你們說什麼?”
護衛們忽地呼啦啦跪下,齊聲道:“國師已心存死志,定要和齊國皇帝同歸於盡!請主上回赤灼,主持大局!”
邵雲和怔怔站著,心口仿佛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他踉蹌一步,原本就慘白的臉色越發灰敗。他扶著木牆,聲音都在顫抖:“你們說什麼?國師……”
已不必再問了,他們的眼神已說明了一切。邵雲和猛地捂住心口“嘔”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護衛們紛紛大驚急忙上前扶著他。
“滾!”邵雲和怒吼一聲,那吼聲如雷霆,生生要把船艙掀翻。
“南下!給我南下!”他目光如赤,聲嘶力竭,眼前血紅,他仿佛看見一場慘烈的結局。
“惜若……”眼前的黑暗襲來,邵雲和低喃了一句,終於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
過堂風陰冷,吹過雪白的帷帳,猶如鬼魂還躲在了角落不甘地想要眷戀這個紛亂蕪雜的塵世。周惜若跪坐在蒲團上看著佛龕上那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久久無言。她身上一身素衣,人瘦削伶仃,單薄如紙片。手中的一串念珠緩緩在指間摩挲而過。念多少遍佛都已無法將她從黑暗的深淵救贖。
堂外天光熠熠,盛夏如光如此溫暖,遍灑人間,萬木繁茂,鳥語花香。唯有她的眼前早已荒蕪一地,再也無法收拾。
“若兒,歇一歇吧。”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聲音。
周惜若緩緩回頭,看著來人熟悉的面容,半晌低聲道:“請皇上讓我多待一刻吧。”
龍越離拄著一根拐杖,慢慢地走上前,腳步微顫。因為完顏霍圖,李大夫的最後那一針依然是敗了,他的左腿再也不能如初,行走間,瘸了。
他看著她低垂的螓首,那珠釵皆無的黑髮挽成最普通的髮髻,她乾淨得猶如瓷人,卻也安靜得如瓷人。良久,他終是按住了她羸弱的肩頭。周惜若一顫,閉上了眼。
“我一會就回去。只是……請皇上讓我多待一刻。”
龍越離眸色複雜,正要開口。
忽地,一位侍衛匆匆沖了進來,大聲道:“皇上不好了!那個人來了!他來要人了!”
周惜若一顫,正要站起身。龍越離忽地手重重的將她壓住。他回頭看著外面燦爛的天光,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讓朕去。”
他說著拄著拐杖慢慢,吃力地走了出去。
周惜若跌坐在了蒲團上,眼中已無淚,呆呆地看著佛龕上的佛,怔怔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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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發現自己偶爾一些話還是蠻會影響一些讀者。我一說憋屈,立刻有讀者也跟著說本文看得憋屈。我想我說憋屈的意思和你們理解的意思可能不一樣吧。(好吧,我承認我又第N次手欠去翻了評論區)因為我的意思是,惜若的性格不是我的性格影射,我寫起來要以她的角度寫作,不好寫,不痛快,並無關本文的構思。另外,真心的相勸,如果讀者看一個文看得內傷,何必再看呢?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任何讀者的批判意思。謝謝!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又見初春
更新時間:2013-1-21 16:40:11 本章字數:3323
別苑門外,士兵林立,面色緊張地看著馬上那一人。他面色煞白,五官凌厲,眼中冷冷的殺氣卻一點點瀰漫,令四周持刀劍的士兵們不由心底膽寒。
“龍越離呢?”他半伏在馬上,聲音嘶啞地問。
無人回答。
他按住腰間的劍,再問了一句:“龍越離呢?!叫他出來見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四周的士兵們不由退後一步,那馬上病懨懨的男人是曾經一手創建驍風騎的廷尉,是與左相溫景安並肩威名天下的右相邵雲和,更是如今赤灼的北帝完顏雲祈濉!
四周鴉雀無聲,炎熱刺目的天光下,他獨自一人,一身玄青色長衫,面色慘然卻無人敢小視。
正在這時,別苑的朱漆大門打開,龍越離緩緩地走了出來。馬背上的邵雲和眸色一眯緊緊盯著他。龍越離一身雪白常服,面上猶帶蒼白病容,手中撐著一根梨木拐杖,慢慢吃力地一步步走了出來。
他緩緩抬頭,看著馬背上的邵雲和,蕭索一笑:“你當真來了。部”
邵雲和久久注視著他那條僵硬的殘腿,長袖下的手微微顫抖。他盯著龍越離的眼睛,咬牙問道:“國師呢?”
龍越離不言不語,轉身走進了門中,一步一步,吃力卻又倔強地想要走得筆直。他淡淡道:“國師在裡面。你若要見他就進來吧。”
邵雲和一咬牙,捂著腹部的傷口下了馬。下馬時腹中一痛,他不由踉蹌了一下,可頃刻他就忍著劇痛挺起身子,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慢慢地跟著龍越離走了進去。他看著前面倔強獨自行走的龍越離,唇邊溢出苦笑。
他和龍越離,爭爭鬥斗,其實只是因為兩人心底的驕傲。
男人的榮光,光芒萬丈,不容輸。
別苑的北屋停著一口棺木,四周喪布扯起遮擋了四壁,此處北屋權當成臨時的靈堂。龍越離在堂前頓住腳步,緩緩回頭看著陡然變色的邵雲和。
邵雲和猛地停住腳步,晃了晃。
“是朕命人殺的。”龍越離淡淡地道:“他在施針的最後關頭要殺朕,朕身邊的侍衛殺了他。”
邵雲和踉蹌了一下,幾乎跌在地上。良久,他緩緩走到了棺木跟前,緩緩跪下。
“生死有命。完顏霍圖已存了死志,不得不殺。”龍越離看著靈堂前直挺挺跪著的邵雲和,一字一頓,吐字清晰的道。
邵雲和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唯有背影僵直得可怕。
龍越離還要說什麼卻是在看到他手掌的握緊時猛地住了口。
“他臨走時說了什麼?”邵雲和冰冷的聲音比意料中的還要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也許趕回時,心中千百個可能唯有眼前這一刻的結局才是最不想承認的真相。
龍越離忽地語塞,半晌道:“沒有遺言。”
天光這麼熱,龍越離站在日光下卻覺得遍體生寒,尤其
邵雲和忽地冷冷道:“開棺!”
龍越離眸色一緊,跟隨而來的侍從紛紛被這一句所驚。
龍越離想要勸什麼,邵雲和已一把拔出長劍,一道虹光在眾人眼前掠過,狠狠地砍在了棺蓋上。一指厚的棺蓋頓時四分五裂,響聲震天。棺蓋落下,露出當中完顏霍圖早已閉目的遺容。
有什麼從眼前掠過,想要抓住卻抓不住半分。只剩下蒼茫的赤灼荒漠,孤獨的少年與狼為伍,仰望的神秘男人,從未有半分溫情。原來父子情義,竟貧乏得可笑。
他敬的怕的恨的男人終於死了。只是為何在這最後一刻,他心中卻連哭都哭不出來,生生的痛從心中撕開,從生命中陰暗的角落漸漸消失。
四周靜得可怕,沒人猜得透眼前默默冷然立著的男人下一步會怎麼樣。有的已握住了手中的劍柄,只差一點點風吹糙動就要拔劍出鞘。
穿堂的風陰冷,猶如不甘的靈魂在徘徊不定。
在這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邵雲和忽地開口,冷冷道:“他雖是赤灼國師卻是我的生父。在他生前我未盡過一天孝,在他死後,容我為他帶回故土。赤灼人魂兮也要歸故土才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