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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三,秦太子在途中被部將夜殺之,頭顱被砍,獻到邵雲和御帳前,祈降!

    六月初四,秦滅,疆土併入赤灼。從此赤灼疆域遼闊,盛極一時。百萬邊城赤灼族人擺脫百年的無土困境,東遷入秦地。

    至此,這一片大陸上四國僅剩兩國,北帝赤灼完顏雲祈,南帝齊國龍越離,兩國劃疆而治,雖無盟約卻奇異地克制互不相侵。

    ……

    百戰浴血而歸,煙塵漫漫,猶如捲起一陣驚天的沙塵暴。一張張黝黑疲憊的臉上皆是歡喜,步履堅定。一道暗紅如血的身影看著身後遙遙首尾不相見的赤灼大軍,堅毅如岩石般的面上也禁不住動容,身上的盔甲已破,不再蹭亮如新,手中的長劍也被砍豁了幾道口子,不再明如秋水。唯有身軀挺直,不見一絲頹廢佝僂。

    風聲呼呼,一聲聲婉轉動聽,聽著,只有兩字清晰如昨“歸來,歸來……”

    一戰之後,從此百年不再征戰,不再有母子分別,不再有兄弟戰場相見,不再有一將功成萬骨枯,不再有不得不殺的悲涼無奈。這土地上長出的將會是迎風擺頭金黃的麥穗,落下的不再是無辜將士的一腔熱血,而是辛勤的汗水。

    惜若,這就是你最想要的。惜若,這就是你最願意見到的。

    赤灼人和齊人不再相殺相憎,鳳峪嶺的萬里城牆不再阻隔兩邊的子民,也許百年之後,再無齊人和赤灼人之分……

    惜若,你可看見,這萬里河山因為你而不再征戰,越發美麗壯闊……

    惜若,你到底在哪裡……

    一行淚緩緩滑落眼角卻立刻被吹散風中。一抬頭他依然是挺拔如劍,無往不勝的完顏雲祈,帶領著從荒漠中走出的赤灼勇士為後世開創萬代江山……

    “駕!”他大喝一聲向著那遙遙看不見的帝都疾馳而去,身後百戰而歸的赤灼士兵不約而同唱起百年來的赤灼歌謠。

    “雲兮,過我赤灼之地,降下甘霖,哺我之民。赤灼勇士,不敢或忘,要血戰洗仇。

    雲兮,過我赤灼之地,阻擋風雪,非我之志願成,至死不忘。……”

    風兮,喚回翱翔的蒼鷹,啄我血肉,飛之天際。

    風兮,揚故土塵埃,若得復國,將我之魂,安息回鄉。”

    ……

    赤灼大勝,帝都沸騰了。人人都在傳誦著赤灼百年來最英明最偉大的赤灼之帝——完顏雲祈是如何英明神武,如何百戰百勝,大破強秦。他未歸,已被赤灼百姓神化。帝都夜夜燈火通明,爆竹聲和煙花徹夜不息。

    玫黛兒前去帝都明昭喇嘛寺中還願。帝都中頓時萬人空巷,百姓們灼熱的眼中皆是盲目的崇敬與愛戴。他若是天,玫黛兒便是地。天地一起,才是赤灼百姓最信奉的神。

    玫黛兒的美麗被傳成最玄乎的神話。她的一舉一動,都如天上的明月令人難以忘記。

    紅塵萬千丈,理不斷情絲愁腸。

    尚衣局寂靜如初,眼前鳳服華美紅艷,一針一線繡成振翅的飛天鳳凰。周惜若埋頭,拿著最纖細的繡花針穿過剖成最細的彩線,在鳳服上繡上這一份本該屬於她的尊貴華美還有幸福……心空如明鏡,不怨不悔。一路行至此,弄人從來是天意,天意定要她如此坎坷無著,兩相不可依。

    *****

    第四百五十章 月色無言

    更新時間:2013-1-12 23:06:01 本章字數:3105

    眼前漸漸模糊,鳳凰漆黑的眼盯著她,在眼前幻化出從前的過往一幕幕。今年她不過是二十二,正當盛年,容貌亦是最盛之時。可一顆心卻在顛沛流離中,在愛恨不得中日漸蒼老。她擦去眼角未及落下的淚水,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陡然覺得如此苦澀。

    “蓮月夫人,你怎麼了?”有人走來問道。

    周惜若擦了擦眼,笑道:“沒什麼,只是沙子迷了眼。”

    旁人還要再問,周惜若已匆匆低頭走了。繡架上,鳳服華美,唯有那惟妙惟肖的鳳眼下一點水漬蜿蜒,猶如鳳凰流了淚……

    周惜若匆匆走,眼中的淚卻越來越多,無法盛載。心底滿滿被絕望所填滿,隨著邵雲和的凱旋歸來,她也許真的要走,還是一個人獨自走…漭…

    她專挑偏僻的所在,忽地迎面撞上了一個人。那人被撞得退後幾步,惱道:“你怎麼看路的?”

    周惜若一看是一位面貌普通的內侍,慌亂之下連忙道歉。那人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跟前。周惜若再回頭,忽地驚出一身冷汗。

    那身影分明是那一天與庫葉什察說話的那個內侍直!

    她認得他微躬的身影,還有方才那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周惜若來不及細想匆匆追上去,果然看見那個內侍在一處花園拱門處慢慢地走。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周惜若心中砰砰地跳,方才心中的悲傷也被眼前這事所擠滿。她悄悄跟上那內侍,想親眼看看他到底落腳在哪裡。那內侍似十分小心,走走停停,神色神秘。周惜若好幾次都差點被他發現了蹤跡。那內侍走了一段路許是放了心,慢慢地走入一道宮門中。

    周惜若一抬頭,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只見那內侍進入的是東宮的側門!

    她心底涼如冰雪,明朗的春光下猶如置身寒冬臘月。

    難道庫葉什察所謂的計謀是要謀害了阿寶?

    難道庫葉什察的報復就是拿了不足十歲的阿寶開刀?

    周惜若腦中一片空白,回想起庫葉什察許下狂妄的言語,心中越發驚慌。她一咬牙,匆匆進了東宮。東宮的侍從都認識她,立刻稟報給福公公。

    福公公有些詫異周惜若今日早過來,問道:“蓮月夫人有何要事?”

    周惜若心中焦急卻也知這個時候一切都不好說,更不可以輕易打糙驚蛇。她描述了那內侍的樣貌,福公公卻依然茫然。

    福公公皺眉道:“夫人找的這個人在東宮中不算上百也有幾十個。這種樣貌普通的內侍太多,有干粗活的也有專門負責打掃東宮的。夫人說說到底是什麼急事,我把他們都統統叫出來讓夫人辨認一下。”

    周惜若猶豫不決。辨認出那人是容易,可是她手中無憑無據,又怎麼指認那人有不軌之心?更何況這事還牽扯到了庫葉什察。到時候一問下來免不得玫黛兒要前來過問。到那時她身份就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安危事小,一時扳不倒庫葉什察將來對阿寶更是多了一個強有力的敵人。

    她心中千萬思緒掠過,最後決定靜觀其變,不為其他,只為她見過陪伴阿寶的一干內侍中都沒有那人的身影,而且福公公也不會輕易讓這種不明底細的人得手。

    她心中稍定,對福公公鄭重道:“最近我聽聞有人慾對太子殿下不利,請福公公多多注意。”

    福公公見她神色異樣,頓時警覺問道:“夫人知道了什麼?”

    周惜若道:“我所知的等適當時機會告訴福公公,只是這其中關係牽扯甚大,現在沒有憑據不能輕易說出口。”

    福公公沉吟了一會道:“夫人既然不方便說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平日奴婢便多加留心。”

    周惜若與他吩咐了幾句,便慢慢回了尚衣局中繼續做活。因隨著邵雲和的歸期越來越近,鳳服的趕製要求也越來越急。十幾個繡娘輪番為這身長長的鳳服繡上精美的花樣,而中間最繁複的則是由周惜若來親自繡。

    周惜若撇開一切雜念,一直做到了天擦黑才出了皇宮。她回到了蓮月坊。曲畫見她這幾日面色疲憊,連忙端來做好的燉湯給她吃。周惜若想起不久以後離別在即,心中黯然,強顏歡笑受了曲畫的好意。

    到了半夜,周惜若正要吹燈就寢。忽地後門被叩響。

    曲畫正睡得沉,嘟噥著去開門。不一會,她匆匆衝進周惜若的房中,驚喜道:“夫人!有貴客來了!”

    周惜若披衣起身,問道:“是誰呢?”

    曲畫歡喜道:“不就是夫人日夜都在念著的雲家大少爺嗎?他來了!”

    周惜若一怔,衣衫也來不及穿好,匆匆追了出去。後門大開,燈籠朦朧昏黃的光線下,雲思澤風塵僕僕的俊容就顯露在了光暈中。

    周惜若心中的一顆大石猛地落地,她緊走幾步看著他,半晌才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雲思澤似有千言萬語與她說,但是都忍住,回頭張望了身後有沒有人跟蹤,很快把後門關上。周惜若知道他消失了這麼久一定有內情,急忙帶著他到了涼閣中,支開了曲畫命她去燒水。

    燈火照得涼閣中明亮如晝,糙蟲被燭光所驚,紛紛啾啾四下里叫了起來。雲思澤坐定,眸光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周惜若,良久才道:“娘娘可知我碰見了水?”

    周惜若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問道:“是誰?”

    雲思澤動了動嘴唇,半晌才道:“我碰見了皇上!”

    “嘩啦”一聲,周惜若手中一抖,掃落了桌案上的空茶盞。她定定看著面前的神色複雜的雲思澤,半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地問道:“他說了什麼?”

    雲思澤沉默地從懷中掏出金冊,遞到了她的手中:“皇上放了凌瑤自由。他說這是他答應娘娘的承諾。”

    周惜若手微微顫抖,幾次想打開都打不開,好不容易打開,撒了金粉的墨跡清晰無比,寫著凌瑤的生辰八字,何時入宮……

    她眼前漸漸模糊,掠過那一張俊魅而情深的深眸。她低聲道:“他總算做到了對我的承諾。”

    雲思澤輕嘆一聲:“皇上還說,是他弄丟了娘娘……言語中十分自責懊悔。”

    周惜若緩緩閉上眼,金冊在手,雖不是她的,但是她卻知道今日今時的龍越離與往日不一樣了,他開始懂得放手。

    她擦去眼中的淚意,把金冊遞還給雲思澤道:“好好收著,這是凌妹妹的自由。她值得你這樣磊落的男子呵護一生。快去尋她吧。她為了打聽你的下落已回了齊國。”

    雲思澤收回金冊,默默看著眼前的周惜若,半晌,他忽地問道:“那娘娘怎麼辦呢?”

    周惜若心中一顫,垂下眼帘遮擋了眼底的悽然,低聲道:“我自有去路。”

    “是什麼樣的去路?”雲思澤追問道:“娘娘到底想到了什麼樣的去路?”

    周惜若被他連二接三地逼問下,只是抿緊蒼白的唇不發一語。

    雲思澤忽地憤怒站起身來,直視周惜若,怒道:“娘娘若將我視為知己就應該明言。娘娘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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