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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思澤喝了一口水,這才恨聲道:“邵雲和太可惡了。他篤定了我們逃不遠。”
周惜若苦笑:“是啊,所以他連追都懶得追了。”她打量了一下天色,眉間憂色重重:“若是再下一場大雪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消說下一場大雪,就是今夜在雪地中過夜都十分危險。到了夜裡雪地酷寒,沒有禦寒的衣物也沒有吃的食物,到了夜間還有在雪地中出沒的雪狼……邵雲和不追並不代表他不想捉她回去,他只是要耗盡他們的精氣神,等他們頻臨絕地了再從從容容把他們捉回雲岡城。這是一種冷酷的震懾,讓她輕易不敢再離開了他身邊。
雲思澤看了看天色,咬牙道:“不管怎麼樣,他要我們乖乖回去,我們偏不能遂了他的願!”
他說著開始四處尋找避風的所在。周惜若也幫忙尋找可以燃燒的枯樹枝。不知是不是蒼天不負有心人,雲思澤終於在山丘的另一面找到一處半凹進的山洞,山洞很淺,但也算是有了一處可供歇息的所在。兩人升起火堆,開始度過這迅速暗下來的茫茫黑夜。
這苦寒之地果然十分寒冷,太陽剛一落山,四面八方的寒風吹得越發寒冷。周惜若與雲思澤兩人蜷縮在洞中,又餓又冷幾乎要凍僵過去。地上的火堆也漸漸熄滅,眼前唯一的光與熱再也消失不見。
周惜若睜開眼,覺著自己周身仿佛要凍成了冰坨,她忽地輕笑:“雲少,你不應該來這裡的。”
黑暗中伸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周惜若已被他牢牢抱在懷中,他身上的裘衣早就披在她的身上,兩人相擁,只為了汲取那一點點溫暖。
“我若不來,還有誰能來呢?”雲思澤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抬起頭來看著黑暗中無法看清的面容,眼中緩緩落下淚來。
這兩年唯有他不離不棄在暗中助她,若說是雲家想要依附了宮中的寵妃權貴,但是這份情早就超過了她應得的。
她低聲道:“雲少,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黑暗中,他的目光映著天穹的微光熠熠如星子,一字一頓地道:“若一起死在這裡也是好的。但是娘娘能回到齊國的。”
周惜若默默流淚,眼淚才剛流出就凍成了冰凌,貼在臉上剌剌地疼。她低聲一嘆:“但願能撐過這一夜吧。”
雲思澤握緊她的手,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堅定,道:“一定會的。”
到了半夜,正當兩人半昏半沉的時候,忽地遠遠地傳來一聲聲奇怪的嚎叫聲。雲思澤連忙推醒周惜若,急忙道:“娘娘快醒來!有狼!”
周惜若驚醒,聞言心中一寒,果然禍不單行,前幾日暴雪,雪地上人獸蹤跡全無,而這暴風雪過飢餓的雪狼就出來覓食了。雲思澤急忙起身,收拾了東西拉著周惜若上馬。周惜若吃力上了馬,這才看見遠遠的雪地上有幾個綠幽幽的光點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悄悄走來。
雲思澤咒罵一聲,道:“一定是雪狼聞到了馬匹氣味追來的。”
周惜若心中害怕,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雲思澤辨認了一下方位,咬牙道:“只能連夜趕路了,看不能熬過今夜,在三百多里外有一個城,叫做風城。到了風城就可以進入狄國人煙多的地方了,那邊我們也許就能回到齊國了。”
他說完上了馬,帶著周惜若向東西方向走去。夜裡的寒風很大,迎面吹來令人無法呼吸。周惜若蒙著面巾,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住都覺得人已快要凍僵。雲思澤不停地與她說話,催促她不能閉上眼睡去。周惜若咬牙忍住。
兩人走了幾里地,雪狼漸漸綴在了他們身後,越來越近,伺機而動。周惜若頻頻回頭,看著那一雙雙碧幽幽的狼眼,心底冒起寒氣。雲思澤拔出腰間的長劍等著。雪狼的性子多疑且兇猛。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綴著。
終於,雪狼群越來越多,漸漸有雪狼試探著跑到了馬前阻攔他們的去路。
雲思澤咒罵一聲:“該死狡猾的畜生!”
他手中劍光一閃,一條靠得近的雪狼就被他立斃劍下。突然的血腥味激起了雪狼的野性,它們仿佛得到了什麼命令,嚎叫著撲了上來。周惜若驚叫一聲,只見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匹雪狼紛紛合圍成了一個圈將他們兩人一馬圍困在其中。
雲思澤連連催動馬兒,可是雪地上的積雪有一尺多深,馬兒根本跑不快,雪狼已撲到了跟前,雲思澤索性下了馬,手中長劍揮舞刺向撲來的狼。一條條雪狼喉中的怪叫聲在空曠的雪地上聽起來格外駭人。雲思澤一邊砍一邊拉著馬兒向前走,可是雪狼越來越多,殺了一條還有十條二十條紛紛撲來。
雲思澤見勢不妙,一把將周惜若從馬上拖下來,厲聲道:“快跑,馬就不要管了!”
他說著拉著她向前跑去,身後的馬兒被落下,幾隻雪狼紛紛撲上去。周惜若聽著身後馬的驚嘶聲,從心底冒起一股寒氣。她再回頭的時候,那馬已被雪狼撲倒在地,幾十條狼一起上前撕扯。
周惜若驚得幾乎軟倒在雪地上,雲思澤一把將她拖起來,吃力地向前跑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毒發
更新時間:2012-11-8 19:05:52 本章字數:3474
兩人跑了許久,身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雲思澤一回頭,怒道:“這群畜生又來了!”
周惜若一回頭只見雪狼碧幽幽的光又在身後閃閃爍爍。此時她已沒有了力氣再走,她看著同樣精疲力盡的雲思澤,斷斷續續道:“雲少,你走吧……你放開我,一個人走吧。”
雲思澤怒道,手中握得更緊:“不!就算是死我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周惜若苦笑:“何必呢……我只是個不祥的人,……一輩子註定受苦受難……雲少……”
雲思澤一把將她拽緊在跟前,低聲一字一句地道:“這個時候我不許你放棄!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丟下你!洇”
他說著回頭看著漸漸逼近的狼群,冷聲道:“這狡猾的畜生想要逼著我們力氣耗盡才撲而上。我偏偏不上這個當!”
他在雪地上,手中拿著劍與狼群對峙。周惜若靠在他身上,只覺得長夜漫漫,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漆黑的夜色中狼群漸漸多了,圍著他們兩人打轉,許是他們方才吃了一匹馬不再那麼飢餓,又或許它們畏懼雲思澤手中的劍,於是打了幾個圈之後就在原地趴著看著雪地中走投無路的兩人。
周惜若看著一眨不眨緊緊盯著狼群的雲思澤,低聲道:“是我連累了你。惹”
雲思澤神色漸和緩,握了她的手,溫聲道:“娘娘,我們一定會熬到天亮的。”
夜漸漸無聲而過,寒風一陣陣緊似一陣,雪地時不時傳來雪狼的嚎叫,淒涼荒蠻。天,漸漸亮了。當那東邊一輪紅日破開雲霧躍出地面的時候,雪地上的狼群不知什麼時候已無影無蹤。
一夜的酷寒和狼口求生,兩人竟然熬過去了。
雲思澤幾乎凍成了雪人,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霜雪,轉頭對昏昏沉沉的周惜若道:“娘娘,天亮了!狼群走了!”
他喚了幾聲周惜若都未回應。正當他心中焦急拼命晃著她的時候,周惜若忽地“嘔”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她臉上青紫,神色痛苦。雲思澤嚇了一跳,他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急忙問道:“娘娘!你怎麼了?”
周惜若緩緩睜開眼,她只覺得五臟六腑仿佛都要擰起來,劇痛從身體的深處向四肢百骸蔓延,她目光渙散,看著雲思澤喃喃地道:“秋水寒……我中的是秋水寒的毒……”
三個月!三個月之期!自從她被完顏霍圖餵下毒藥至今,她都從未真正毒發過。因為邵雲和都會為她拿來解藥,以至於她幾乎都忘了身上有這樣一種霸道猛烈的劇毒!
從她被完顏霍圖擄到赤灼至今三個月期限到了!而且剛剛好就在她逃出雲岡城的第二天。難怪邵雲和不追來,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逃不了的。就算她逃走了,手中無解藥的雲思澤也會把毒發的她親手送到他的跟前!
好狠的心腸!
周惜若痛得蜷縮起來,哀叫一聲又嘔出一口黑血。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雲思澤驚呆。他回過神來看著她痛苦的神色,大聲怒道:“是不是他給你下了毒?是不是?!”
周惜若已昏昏沉沉不能回答,五臟六腑劇痛過後仿佛在烈火上灼燒,痛得恨不得剖開肚子將心肺都扯出來。這樣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再也不知身在何地。
雲思澤眼中赤紅,俊朗的面上一片鐵青。他抱著已人事不知的周惜若,心急如焚。茫茫雪地上沒有人煙,沒有馬匹,甚至吃的喝的都沒有,更沒有大夫和糙藥。他活了二十多年,雲家財大勢大,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天下奇珍,價值連城在他眼中也只是尋常。可是今天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沒用。
“惜若,我不會讓你死的。”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惜若,一定要撐下去。千辛萬苦你都活過來,千萬不要不明不白死在這裡。我帶你走!”
他說著抱起她,吃力地往前走去。
……
風雪漫漫,天上又漸漸飄起了雪花。邵雲和找到兩人的時候已是暮色沉沉的傍晚。他身後皆是兵強馬壯的戰士,他一身玄黑狐裘披風,身上赫然是周惜若親手為他fèng制的暗紅長袍。風雪下,他冷峻的眉眼比雪還冰冷。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雪地上相擁的兩人。雲思澤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忽地,他笑了起來:“你若愛她,怎麼捨得讓她如此辛苦?她就差那麼一點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把她給我!”邵雲和在馬背上冷冷伸出手。
雲思澤看著懷中昏死過去的周惜若,終於緩緩放開了手。
邵雲和下馬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吩咐道:“把他綁起來,拉回雲岡城。”
士兵們應了一聲把雲思澤捆了起來。
邵雲和看著懷中臉色烏紫的周惜若,伸手輕撫她眉眼上的雪沫,低聲道:“我說過,你再也逃不了我的掌心。”
……
周惜若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兩日後的清晨,身下是厚實溫暖的被褥,房中炭火燒得很旺,令人如置身在春天之中。她睜開迷濛的眼,茫然地打量著四周。當她目光落在床邊擱著的一件熟悉衣裳的時候忽地驚得坐起身子。
“你醒了?”房中一角響起一聲冷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