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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只覺得心口一股血氣湧上,錐心之痛也不過如此,全天下無情無義之人所有泯滅良心也不過他今日這一句!
“你……”周惜若氣的臉色煞白。可是跪在地上的邵雲和仿若老僧入定,紋絲未動。
堂下圍觀的百姓們見狀議論紛紛,嗡嗡聲不絕於耳。安王哈哈一笑,指著邵雲和,冷笑對周惜若道:“你說他是你的夫君,你可有證據?”
證據?周惜若被接二連三的話激得腦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識看向那珠簾的龍越離,珠簾影影綽綽,龍越離狹長的眼若隱若現。
她竭力平息心中滔天的悲憤,頓了許久才猛的看向邵雲和:“我有證據!他十歲的時候被鐮刀割傷,傷在了腿上,那一道傷疤我不會忘的!”
安王聞言,眉頭一皺。他沒料到周惜若竟然如此冷靜,若換了別的婦人早就被他三言兩語給激得哭哭啼啼,語不成調了。可是周惜若的篤定卻仿佛令今日盤算好的一切又似乎有了幾分變數。
他看了一眼邵雲和,皺眉問道:“邵兒,她說的……”
邵雲和忽地笑了。他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周惜若,清俊冷傲的面上帶了一絲憐憫:“你可確定方才所說的?”
周惜若對上他眼中的笑意,不知怎麼的想起了那日在牢中他如詛咒一般蝕骨的溫柔。她的心中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一股不祥的預感慢慢升起。
可是現在的她再也沒有退路。
“我確定!”周惜若咬牙道。
邵雲和也不多言,緩緩脫了鞋子,撩開褲腿。一雙無任何傷痕的小腿就露在了眾人的眼前。所有的人都驚呼一聲。周惜若臉色煞白,倒退幾步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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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三堂會審(四)
在眾目睽睽之下,邵雲和穿上鞋襪,一撩長袍下擺,端正跪下,朗朗道:“皇上聖明,微臣不敢欺君,實在是此女冒充微臣的原配,她才是那欺君罔上的罪人!臣請皇上將她發落,以正微臣清名!”
珠簾之後,龍越離微微眯起狹長的深眸,半晌不語。
周惜若只覺得自己如在冰天雪地中一般,從頭到腳找不到一絲活氣。她只能死死盯著邵雲和的背影,仿佛要看出個究竟來。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等著龍越離的判決。在這難耐的寂靜中,安王冷笑一聲,走到堂中,對龍越離拱手傲然道:“皇上還在猶豫什麼?這分明是刁婦!來人!把這刁婦押下,亂棍打死!”
堂上三位大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這安王竟然如此藐視皇上。皇上還未發話,他竟就代為處置了!
周惜若渾身一顫,不由看向那珠簾之後的龍越離。她身上冷汗涔涔而出,心底的悲憤一陣陣如驚濤拍岸,無法平息。
半晌,珠簾之後傳來一聲慵懶之極的笑聲:“安王叔先別那麼生氣麼。好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打死了可怎麼成呢?”
他掀開珠簾,緩步走了出來。明黃的龍袍,俊魅之極的笑容令堂外的天光都為之失色。所有的人紛紛跪下。他走到了周惜若的跟前,問道:“周氏,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周惜若跪在地上,羸弱的肩在簌簌發抖。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惶恐,而是因為恨!求告無門的恨!她恨自己太過愚蠢!她恨天道如此不公!那一道疤她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為何會突然不見了。這難道就是她的命?
她深深伏地,一字一句顫聲道:“民婦無話可說!請皇上處置!”
龍越離漆黑的眼瞳一縮,安王不耐煩的聲音又傳來:“皇上,難道您要偏袒這罪婦嗎?難不成皇上憐香惜玉就捨不得……”
“大膽!”堂下一道冷喝阻止了安王對龍越離的冷嘲熱諷。所有的人看去,只見溫景安匆匆而來,他跪下道:“皇上,微臣查清楚。周氏的確與邵雲和自小有婚約在身。周氏她可是前任御史台周清之女。皇上,她不是假的周惜若。她是忠臣之後啊!”
溫景安這一番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驚訝了。周清在齊國清廉剛正不阿,在任的時候懲辦了不貪官污吏,後來因得罪權貴,十幾年前就辭官回鄉了。
安王聞言一驚,不由與邵雲和對視一眼。他冷哼一聲:“就算周氏是周大人之後也與此案無關!”
龍越離聞言一笑:“周氏若是真的,這駙馬豈不是假的?”他鳳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邵雲和。
邵雲和對上他犀利的目光,眼底的陰鬱一掠而過,不禁暗暗捏緊了長袖下的手,一股陰冷的殺氣悄然瀰漫開來。
☆、第三十四章 三堂會審(五)
龍越離的話音剛落,安王便怒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金口玉言豈能如此妄斷?”
龍越離一笑,懶洋洋道:“真真假假,不過是一筆糊塗帳。安王叔想要繼續查證下去嗎?萬一郡主駙馬是假的又當如何?”
安王一聽,臉色沉沉正要發話,長袖卻被邵雲和微微一扯。邵雲和膝行兩步,道:“皇上仁心為懷,想必周氏告臣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微臣不會繼續追究。”
“就算邵兒不追究,本王也不能容許有人污了安王府的清譽。皇上若不以儆效尤,實在令臣等不服!”安王冷聲道。
龍越離俊顏上一笑:“那就小懲大誡吧。來人,將周氏拖下去打個二十大板。此案就算了結了。”
周惜若心中一緊,左右已來了衙役將她拖了下去。龍越離看了看天色,無趣道:“朕也倦了,起駕回宮!”說罷竟是撇下一眾大小官員走了。
公堂上下看著這一出,皆是無語。都聽聞當今少帝不務政事,只懂得貪圖享樂,如今看來果然如此。轟轟烈烈的一場民告官的御狀竟如此糙糙了事,真是荒唐。
安王看著龍越離前呼後擁的身影消失,冷哼一聲,不甘離去。邵雲和站起身來,冷冷看著這一切,眼底的陰鬱如雲翻湧。
……
“嘩啦”一聲,案几上的茶盞杯盤碎了一地。龍越離一張俊臉上皆是殺人的怒氣。他一拍桌案怒道:“好個安王!好個邵雲和!”
一旁的溫景安看著一地狼藉亦是沉默非常。他早就料到了這案子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扳倒邵雲和,沒想到竟是輸了一敗塗地。可見邵雲和此人真的是不簡單,也許從他尚了敏儀郡主時候開始就籌謀好了今日這一切。
可是,那疤又是怎麼回事?
“那周惜若呢?”龍越離忍著沉怒問道。
溫景安心中一嘆道:“被打了二十大板,去了半條命。微臣正命人去尋她,將她送到學士府。”
龍越離冷笑一聲:“這等蠢女人處處被邵雲和算計,活該被休!”他話雖如此,但眉頭一皺,沉吟道:“邵雲和在天牢敢冒著風險親自殺人滅口,這女人身上一定知道他的什麼秘密。另尋住所把她藏好,不要再重蹈覆轍。”
溫景安神色一凝,立刻點頭:“微臣明白。這就去安排。”
龍越離鳳眸一眯,握緊手掌,冷笑連連:“安王叔,這一切才剛開始!”
……
一卷破席捲起,周惜若只覺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沉沉浮浮,不知身在何處。有人在耳邊說話,忽遠忽近。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壓低聲音:“把她丟這裡吧,省事。”
“你忘了,那人給了銀子,一定要把她……”
下半截含糊的話陡然停住。一道清朗悅耳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你們要把她帶到哪去?”
周惜若竭力掙紮下來,向那前方朗朗清影伸出手,聲音嘶啞:“溫大人,救我……”
☆、第三十五章 酒樓行刺
周惜若再一次醒來的已是三天之後。天光晴好,暖陽融融。她靠在床邊,看著日光緩緩移動,常常半天都不出一聲。
溫景安尋了個僻靜的院子,又找了個丫鬟照顧她飲食起居。周惜若身上的傷一點點好了起來,只是人越發沉默。
溫景安在朝堂不忙的時候會去看望她。他看著她瘦削伶仃,沉默無言,嘆了一口氣問道:“周小娘子,今後有什麼打算?”
周惜若抬頭,幽深的明眸中皆是冷色:“還能什麼打算?”她輕笑:“告不倒他邵雲和。我還能怎麼辦?”
溫景安看著她眼底不息的恨意,心中躊躇半晌,終於鼓起勇氣,白皙的面上微紅:“若周小娘子不嫌棄,就住在這裡,反正老家也回不去,等你找到安身的所在再說。”
周惜若一怔,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他溫潤如玉的眼中隱隱有脈脈的溫情,令人心中一暖。
周惜若心中莫名覺得心酸,別了頭硬起聲音道:“多謝溫大人的好意,我會去尋出路的。必不會拖累了大人。”
她說著轉身走了。溫景安看著她倔強的身影,想要追上前,卻也只能長嘆一聲。
夜,靜謐非常。只聽得見雪花簌簌地落在屋上。周惜若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毫無睡意,身上的傷已不痛了,可是心中的痛卻令她日日夜夜無法安眠。
三年來阿寶日日在自己身邊的歡笑聲,還有那一具紫雲巷中小小的焦黑的屍身。在這寂靜的夜裡蝕骨噬心。
她猛的起了身,穿好衣服,從枕下悄悄摸了一件事物放在懷中,趁著夜色,悄然走了出去。
……
京城最大的酒樓——如雲樓中歌舞聲聲,裡面達官貴人徹夜飲酒作樂,熱鬧非常。周惜若看著那亮如白晝的酒樓,美眸中綻出冷冷的光。
她並不蠢。從老家來京城尋親的段日子,她曾在郡主府外守好幾天,她親眼見著每月中有好幾日,邵雲和必在這酒樓與朝中的官員飲酒作樂,到黎明方回。
她看著那停在酒樓旁熟悉的馬車,按了按懷中的事物,悄然從後門閃了進去。
……
酒樓中熱鬧非常,邵雲和已然喝多了,他白皙的面上帶著一抹熏然的笑意,領口微開,正斜在軟榻上看著底下各位官員們拼酒。有人拿了酒敬他,諂媚笑道:“駙馬大人如今算是洗了晦氣,一定要多喝幾杯。”
旁邊的人也恭維道:“是啊,敢跟安王做對,這不是找死嗎?”
“哈哈……”身旁的附和的聲音響起,人人都在恭維著。
邵雲和聽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忽地道:“各位大人先喝著,在下有些不勝酒力,出去醒醒酒。”他說完也不顧一眾官員在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