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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罷把大皇子抱入了內殿中。
內殿中有了新鮮的生命,不再死氣沉沉,龍越離看著小小的孩子在地上走來走去,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俊顏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還記得你的母后嗎?”他忽地問道。
“記得。”大皇子拿了一柄玉如意,在地上試著敲了敲,聽著這價值連城的玉如意與金水磚相擊傳出悠長悅耳的聲音。他一邊玩一邊回答龍越離的問話。
“你的母后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龍越離又問。
內殿中寂靜,他靜靜看著自己的孩子,問一個似乎很難懂的問題。
“母后很香。”大皇子抬頭心無城府地道:“母后還給兒臣很多喜歡吃的東西。兒臣喜歡母后。”
龍越離一顫,眼底有水光掠過。良久他問道:“你想你的母后嗎?”
“想。”大皇子頭也不抬地道,他在殿中轉了一圈,爬上了龍越離的身上,睜著與龍越離酷似的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問道:“父皇把母后藏哪裡了呢。兒臣好久沒見到母后了。”
龍越離忽地笑了,笑得眼中的淚緩緩落下:“父皇沒有把你的母后藏起來,但是父皇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翌日,齊帝下旨,冊封大皇子為太子,另下旨御駕親征楚國,勢必安內攘外,保齊國代代永昌。
……
戰事依然在推進,落霞嶺只是個起點,邵雲和坐鎮嶺關中指揮著赤灼大軍繼續向南進攻,可是溫景安的到來令這一場戰事看起來並不順遂。溫景安謹慎,步步皆防。宏州以南更是防得滴水不漏。他了解邵雲和的大軍缺衣少糧,便把大批的糧食都往南遷,使得邵雲和的赤灼軍隊無法再多得一粒糧食。
入冬了,與寒冷抗衡的不僅僅是力氣,還要意志力。
溫景安親臨前線督戰明顯拖慢了邵雲和進攻的腳步,幾年同朝為官,他是最了解邵雲和的人。每一步邵雲和布下的兵力,他都能參破他的用意,事事搶得先機。周惜若在城守府中也感覺到了府中日漸緊張的氣氛。來來往往皆是面色嚴肅的將軍,有的是老邁的其餘族的首領。他們追隨邵雲和攻下帝都,拿回百年前屬於赤灼人的都城之後,一路跟隨他至此可不僅僅只是平白的犧牲而已。
邵雲和肩上背負的一切可想而知。周惜若已經看著他書房的燭火連續兩夜徹夜不息。
到了第三天夜裡,她終是忍不住踏入了他的書房中。
邵雲和從桌案上的一堆軍報中抬起頭來,雙目如赤,眸光冷冽地看著她,問道:“你來做什麼?”
周惜若張了張口,想要說的話頓時又咽回了肚中,她問道:“夜深了,你想吃點什麼?”
邵雲和眼中的冷色緩和,揉了揉緊繃的眉間,隨意道:“隨便煮點什麼便是。”
周惜若默默到了小廚房,給他煮了一碗麵。
熱騰騰的面端上書案,邵雲和看了她一眼,低頭吃了起來。周惜若站在房中為他收拾床鋪,已經好幾天了他都是宿在了書房中。身後的聲響漸漸消失。周惜若一回頭,只見邵雲和吃完已伏在書桌上沉沉睡去。
他還真的放心就這樣睡了。周惜若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不知該是喜還是憂。
愛恨交織,她現在已不知怎麼對他了。
她咬了咬牙上前,推了他一把,喚道:“雲和,去床上睡。”
邵雲和猛地驚醒,片刻的迷茫之後目光如炬地盯著她,聲音暗啞:“方才我怎麼了?”
周惜若心中一痛,輕聲道:“你方才太累了,睡著了。”
邵雲和揉了揉眉間,似乎這個時候才發現她依然在身邊。他皺起修長的劍眉,冷冷道:“你怎麼還不走?”
周惜若心中一窒,轉頭道:“我這就走。”
“等等。”身後忽地傳來邵雲和低沉的聲音。
周惜若回頭看著他,等著他的話。
邵雲和丟給了她一紙皺巴巴的軍報,再丟給她一張軍行圖,冷冷道:“你看看,溫景安是要做什麼?他要從哪邊進攻。”
密密麻麻的軍行圖還有語焉不祥匆匆寫就的軍報,周惜若看了好一會這才理清楚頭緒。她猛地睜大美眸看著他,失聲道:“你要我幫你參詳軍機?”
“溫景安太了解我,而你更了解他。”邵雲和慢慢地道:“蘇郡一役之後,他沿線布防,看上去無懈可擊,你猜他是要進攻呢還是不進攻?若是要攻,要攻我哪裡的守軍?”
他修長的手指點著桌上的一張更全面的軍行圖,輕輕點著,像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他這一番話真真假假,不知是當真在問她還只是試探。
周惜若握緊了手中的地圖,心緒翻湧,半晌她才道:“我不知道。”
書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邵雲和冷眸盯著她清麗白皙的面容,忽地挑起長長的劍眉,輕輕嗤笑:“你會不知道?”
周惜若把手中的軍報遞還在他面前,神色清冷,一字一頓重複:“我不知道。”
邵雲和深眸中的譏諷之意越發濃了:“你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周惜若也笑了,冷淡道:“我說了你會信嗎?”
邵雲和眼瞳猛地一縮。她冷冷道:“你說的不錯,我是了解溫景安,你只見過他處理政事,但是你沒見過他如何布兵打仗。”
她手指一點邵雲和眼前的地圖,指著蘇郡旁邊一個小點,淡淡道:“這是蘇郡的重鎮牛頭鎮,景安要奪這裡。我這麼說,你信嗎?”
邵雲和一挑劍眉,問道:“為什麼?”
“因為牛頭鎮是宏州的退路,進可攻,退可守,比起占據沒有什麼價值的宏州,只要掌握住了蘇郡旁邊的牛頭鎮,就能如一把尖刀刺入你赤灼防線的軟肋中。小小的一個地方有時候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周惜若有條不紊地分析。
邵雲和定定看著她,眸光變幻不定。
她當真說了,可是他信嗎?
良久,邵雲和收了地圖,冷淡道:“今日你說的話不可跟外人說半個字。”
周惜若清麗的面上神色清冷,靜靜道:“今日說的這種話我以後不會再跟你說了。因為我是齊國人,我不會幫著你攻打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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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對陣
更新時間:2012-12-27 16:24:22 本章字數:3120
燭火搖曳,昏黃的燭火下,她清麗的容顏如在齊宮時一般的高貴矜持。邵雲和慢慢走近她,看見她眼中的明澈與堅決。他忽地明白了點什麼。她可以隨他走遍千山萬水,唯獨不能讓他傷害她在乎的一切任人和事。牛頭鎮,不過是彈丸之地,她此時明明白白告訴他溫景安要奪,卻也讓他頃刻明白溫景安定會死奪到底。
她給他點明了這一場仗的關鍵之眼,卻已算了萬千可能。燭光流轉,她的明眸湛然,帶著他所不熟悉的倔強。
“惜若,我真不明白你。”邵雲和如曜石一般晶亮的深眸中眸光沉沉猶如無底之淵。
周惜若微微一笑,笑容淒涼:“這個世上唯一明白我的人只有溫景安。”
他緩緩問道:“為什麼不隨著我一起平定河山?為什麼不肯?灩”
“因為我是齊國人,你是赤灼人。你所謂的平定河山要血流千里。我不能幫你。”周惜若看著他,落下淚來:“雲和,不要打仗了,你能放過龍越離一次為什麼不放過他第二次?”
邵雲和微微踉蹌一步,他看著她明澈的美眸,忽地一伸手狠狠掃落眼前的碗碟。“嘩啦”一聲,碗碟湯汁四濺,一地破碎狼藉,再也無法收拾。
…它…
牛頭鎮,小小之地,風雲詭異。溫景安一身儒雅的月白儒士服,高冠緩帶,看著天光下的山形如龍蛇。身後千軍萬馬皆隱沒在山形中,這是牛頭鎮外的一座山谷。他看著,忽地微微皺了眉頭。空氣中帶著一種不祥的震動,連風聲都變形。
隱藏的士兵們也感覺到這撲面而來的殺氣,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有什麼不對!溫景安猛地看向山谷口。
果然有一騎緩緩而出,白馬白衣,一身雪影走入了他的視線。馬背上的人令他結結實實一怔。她就孤零零地在山谷中,出現在了這去往牛頭鎮的必經之路上。溫景安心中大大一震,猛地搶過身旁侍衛的馬,疾馳而出。
那道雪影等著他疾馳到了跟前,抬起一張清麗雪白的面容。淒淒一笑:“景安。”
他定定看著她良久,終於動了動唇:“娘娘。”
周惜若在馬上,素顏天光下美得恍惚,她忽地道:“相國大人沒想到來的人是我吧?”
溫景安搖了搖頭。周惜若忽地輕笑:“我也沒想到他會帶了我來。你為什麼會出現?景安,你不應該出來的。”
山谷中空無一人,可是連空氣中都帶著一種強烈的不安。溫景安伸手要抓住她馬上的韁繩,周惜若卻如受驚了一般勒馬退後了好幾步。
她看著他,顫聲道:“邵雲和讓我來告訴你,牛頭鎮他勢在必奪。”
兩人不過是幾步距離卻仿佛眼前隔了一道深壑懸崖,溫景安眼中皆是怒色,顫抖良久才道:“娘娘不應該被拖入這個局中。皇上若知道娘娘在這裡,一定會晝夜兼程趕過來的!到時候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是娘娘最不願意看見的結果!”
這是個局而周惜若就是那個餌。邵雲和要有多恨才會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溫景安心中又痛又怒。
周惜若悽然一笑:“我也不想,可是我太天真,至始至終我都在這個局中。龍越離也好,邵雲和也罷,我已無法置身事外。”
她看著面前溫景安儒雅的面龐,忽地厲聲道:“你快走!”
最後一個走字落下,山谷中忽地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溫景安一怔,急忙幾步上前抓住周惜若的韁繩把她往己方拖去。可是他的手才剛碰上韁繩,一道銀光划過他的眼前,刺入了他的手臂中。
溫景安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陣劇痛,手中的韁繩也頓時落下。他循著箭射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騎火紅戰袍正迎風獵獵地在一處不遠的山包上。他帶著頭盔看不清面容,可是那身姿與身上冷冽的氣勢令人膽寒。
周惜若縱馬擋在了溫景安的面前,朝那火紅的身影厲聲道:“你若殺他,我必恨你一輩子!”
那道火紅的身影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拍馬向這邊而來,他身下的駿馬如一片烏雲越來越快向兩人疾馳而來。周惜若一咬牙,揮起馬鞭狠狠抽向溫景安身下的馬兒。溫景安身下的馬兒吃痛,驚嘶一聲掉頭向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