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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視線交匯,她只覺得心口窒了窒,無言看著他。眼前的他從裡到外不再是邵雲和,而是真真正正的完顏雲祈了。
“你醒了?”他冷冷淡淡地道,從桌邊拿了個瓷瓶丟到了她的面前:“這是治你身上體虛氣弱之症的合氣丸,一天一顆。”
瓷瓶在她跟前的氈墊上滴溜溜地滾著,周惜若伸手拿起,躊躇半晌才低聲道:“多謝。泯”
“你不必謝我。”邵雲和冷冰冰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在這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你現在可是齊國的皇后。龍越離瘋了一樣在齊國找你的行蹤,不死不休的架勢。”
周惜若想起龍越離心中黯然,只是不語。邵雲和說完那一番話後繼續埋頭寫著什麼,他寫好後小心折起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然後放入一個中空的羊角中,喚來士兵遞給他們,吩咐幾句這才放他們離開。
帳中寂靜,周惜若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忽地覺得兩人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陌生的牆隔開,再也無法靠近半分餷。
她,終究是狠狠傷了他。
“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周惜若猶豫許久才開口道。
邵雲和並不轉身,依然冷冷問道:“什麼事?”
“楚太后……她……和你的關係……”周惜若結結巴巴地開口。
“她是我的生母。我已經知道了。”邵雲和冷冷地道:“從拿到那個木盒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他說著轉過身來,眸色冰冷看著她:“可是問題是,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周惜若被他深眸中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半晌才坦白道:“我也看過木盒中的東西。”
邵雲和眼微微一眯,眼神變得越發凌厲如刀。周惜若一驚,連忙遮掩道:“我就只是看看而已。我什麼都沒動。”
邵雲和眸色這才和緩些許。周惜若心中暗自長吁一口氣,可是隨即又忐忑不安起來,因為她又對他說了謊。
邵雲和處理完案几上的事,起身離開帳篷。臨走前他丟下硬邦邦一句話:“你要是敢輕易離開這個帳子,左腳先走就砍左腳,右腳先走就砍右腳。”
周惜若不禁苦笑,她如今大病初癒,別說逃走了,就是別人扶著她走幾步都氣喘吁吁。可他的話這麼說當真是不讓她出了赤灼半步了。而自己留在這裡又是能做什麼呢?周惜若想著又沉沉陷入了睡夢中。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晚間這才被耶荼叫醒。她醒來以為自己又要去幹活急忙起了身。耶荼連忙示意她吃飯,一旁的卓兒哼了一聲把飯食放在她的跟前。周惜若看著熱騰騰的粥米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在赤灼粥米是極其難得一見的,看到一碗粥簡直比看見眼前的沙土冒出泉眼更加令人驚奇。
耶荼見她詫異,連忙比劃著名指向案几上的一堆文牒,意思是邵雲和命人做的。周惜若心中微暖,低聲道:“謝謝。”
耶荼與卓兒退了下去。周惜若鬆了一口氣慢慢吃了起來。不知為何,來到赤灼這麼多天直到此時她才有真實的感覺。從起死回生到被擄帶到這赤灼之地,她三魂六魄仿佛現在才真正歸位。不然總是覺得眼前一切都是虛幻,心中飄忽不定。
她正出神,卻不知什麼時候帳簾一撩,邵雲和走了進來。赤灼夜裡十分寒冷,他走來帶來一股寒氣,周惜若被冷風吹拂驚醒過來。
她抬眸看去,對上了他漆黑的深眸,不禁怔怔看著他。
邵雲和走到案幾邊,恍若她未在眼前,只拿了一卷羊皮卷看了起來。他似乎連一句話都不想和她多說,冷淡疏離,直把她當成空氣。周惜若本要謝他可是看到他那冷冰冰的樣子滿肚子的話都咽了回去。邵雲和看了一會羊皮卷,又拿了幾本書冊看了起來。周惜若漸漸覺得尷尬,她不怕他對她冷言冷語,就怕覺得難堪。
她想繼續躺下來睡覺,可是白日早就睡飽了到了夜裡就分外精神。她無事可做只能盯著他瞧。燭光如豆大,帳外寒風呼呼,越發顯得帳中靜謐。邵雲和看著手中的書冊看了一會終於頭一歪靠在了氈墊上睡著了。周惜若見他居然睡著,頓時覺得哭笑不得。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日日夜夜都要與他共處一個帳篷?可是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有機會讓她提出異議。周惜若想了想只能嘆了一口氣,拿了自己身上的被衾悄悄上前為他蓋上。
可她俯下身的時候,原本閉目的邵雲和忽地冷冷睜開了眼。
“你想幹什麼?”他冷冷地道。
周惜若拿著手中的被衾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
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薄被一甩手,被子就被他丟在了床上。邵雲和冷笑:“我這等賤民不需要皇后娘娘關心。”
周惜若臉一白,退後幾步,許久才慢慢道:“是。是我多事。”
邵雲和看著她,眼底掠過恨意,冷聲道:“你別以為我會待你若上賓,等你病好一樣得跟著她們去幹活。在赤灼,我們不養沒用的人。”
他的聲音冷如冰刀,一下下划過她的心裡。周惜若苦笑了下,道:“阿姆跟我說過。我明白。”
“你見過阿姆?”邵雲和忽地問道,聲音微緊。
周惜若點了點頭:“阿姆對我不錯。”
邵雲和仔細看了她一眼,眼中緊張的神色這才松泛些許。他冷哼一聲:“什麼叫做不錯?不錯你會生病?”
他說完又自覺自己失言,冷然道:“你自己好好管好你自己。別的事不要多管,自然不會有事。”他說完披上披風轉身就要走出帳子。
周惜若見他又要離開,急忙問道:“你要我留在這裡多久?”
邵雲和猛的頓住腳步,猛的回頭怒視著她。周惜若不提防他聽到這一句臉色這麼可怕,嚇得往後縮了一下。邵雲和冷冷瞪著她,忽地欺近她的跟前,冷笑:“你想要回齊國嗎?”
周惜若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嚇得有些發怔,只下意識地點頭又搖頭。
“別做夢了!”他咬牙一字一頓地冷冷道:“龍越離是永遠都找不到這個地方的!”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帳子,周惜若這才覺得心跳緩緩恢復,帳簾輕晃,一陣陣冷風從帳簾的fèng隙中鑽了進來,她看著帳外無窮無盡漆黑的茫茫黑夜,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前路當真是沒有一點希望了……
……
邵雲和果然說道做到。周惜若病好之後他便命耶荼帶著她繼續去幹活。周惜若出了帳子被眼前的情景所驚呆,原本安詳寂靜的綠洲一下子憑空多了好多人,不再是孤零零隻有一大堆婦人和兒童。他們大多五官深邃,臉膛黝黑。一個個年輕力壯,精壯強悍。看樣子他們是那一夜邵雲和帶來的屬於赤灼人的騎兵。
他們的到來仿佛為這片安詳的綠洲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讓這沙漠中的綠洲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生機。周惜若由耶荼領著去幹活,四周人看著她的眼神便有些古怪,有的好奇的還特地在她身邊轉悠,好奇地打量她,用她聽不懂的赤灼話議論她。
她如綠洲中突然來的一種奇異動物任人觀賞,走到哪都有人盯著。周惜若雖心中不適,但也咬牙忍了下來。耶荼見她體弱,便讓她去打水餵馬。於是每日周惜若便捲起袖子提著笨重的木桶去河邊打水,然後再到牧馬處餵馬吃一種沙漠中長出的豆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箭傷
更新時間:2012-11-4 22:49:49 本章字數:3194
周惜若適應了這裡的水土之後身體便漸漸好轉起來。幹活時從初時的氣喘吁吁到後來一個人也能幹好耶荼吩咐的活計。她的堅韌也漸漸贏得了耶荼和其他幾位婦人的友誼。她們會在她累的時候送來馬奶,與她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耶荼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比起帶有敵意的卓兒,她更像是一個善良的大姐。
耶荼見她不懂赤灼話每日便教她說,周惜若聰敏好學,很快能說兩三句赤灼話,甚至也能聽懂耶荼跟她說話的意思。
周惜若每日早早出去幹活,到了夜裡便回帳子休息,邵雲和自從那一夜出去之後便沒有再回來。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麼處置她。總之自己在這裡的日子辛苦而乏味,思念齊國的思緒會在夜半被寒風吵醒的時候悄悄鑽出心底。可是隨著寒風凌厲和越發難熬的冬天來臨,她心中那一點點希冀也漸漸泯滅在心底。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之後夜裡,綠洲的營地中又傳來一聲喧譁聲。有人呼喝著,聲音十分緊張。周惜若被驚醒,她初時以為是有人在喝酒打架,但是聽了一會卻不像是這樣。她此時已略懂一些赤灼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道“箭傷……流血很多……”
她悄悄探出頭去,卻見一大幫人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帳子走來。周惜若嚇了一跳,等她披上外衣,那些人已抬著那人急急走進帳篷。周惜若想要看清那受傷的人是誰,卻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跌在了地上泯。
眾人圍著那人鬧哄哄說著什麼,聲音大聲得周惜若只覺得帳子立刻就要被掀翻一般。直到臉色嚴肅的阿姆走了進來用赤灼話呼喝了幾聲,帳中的人這才紛紛噤聲退了出去。直到這時周惜若這才看清楚那渾身是血的人竟是許多日不見的邵雲和。
他一身玄黑勁裝,一隻羽箭從他肩頭射入,直透肩胛。他臉色煞白,可看樣子神色還算是清醒。周惜若看著鮮血幾乎浸透了他渾身上下,嚇得臉微微發白。
阿姆上前看了他的箭傷一眼,沉聲道:“不礙事,死不了。餷”
邵雲和捂著傷處,低聲道:“驚擾了阿姆的休息了。”
阿姆哼了一聲:“誰叫你不知死活去惹了占木族?他們族人一個個向來不是什麼善茬,你只帶五百人這不是找死嗎?”
她的話雖是責備,但還是飛快蹲下身為邵雲和剪開上身的衣衫。阿姆的手腳很麻利嫻熟,絲毫看不出是個年邁的老婦人。她剪開邵雲和上身的衣服,露出血肉翻出的傷處,不禁皺了眉頭。
邵雲和道:“阿姆動手吧。我忍得住。”
阿姆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縮在帳角的周惜若皺眉道:“不懂來幫忙嗎?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的男人死?”
周惜若頓時語塞。邵雲和看了她蒼白的臉色,低聲道:“阿姆,不用她來。”
阿姆哼了一聲,一掌拍了他的腦門:“她不來誰來?難道叫外面粗手笨腳的男人?還是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