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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發散亂,糾結胡亂披在了面上,她撩了一把亂發吃力地爬到了鐵欄邊,緊緊盯著周惜若問道:“貴妃娘娘是來看臣妾的下場嗎?”
周惜若輕嘆一聲搖頭:“本宮來只是問你一句,你若肯說出背後唆使你之人,本宮可向皇上求情讓皇上放了你。”
袁紫兒也嘆了一口氣,自嘲笑道:“蓮貴妃娘娘覺得臣妾若是真的說了還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嗎?”她喘息地笑,髒污的臉上擠出笑容:“還是蓮貴妃娘娘覺得自己這麼厲害可以拯救眾人?”
周惜若頓時無言。
袁紫兒看見她無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她笑道:“臣妾若是不說還能留著一條命,真的說了就連命都保不住。所以無論宮正司的那群瘋子怎麼拷打我,我都不會說出一個字的!”
周惜若神色清冷,淡淡道:“你不說本宮也知道是誰。你投靠了皇后又與定王妃越卿卿交好。不是皇后便是越卿卿,這並不難猜。”
袁紫兒卻是不懼,她吃吃地笑:“可是娘娘找不到證據是不是?沒有證據皇上也拿不了人。”
周惜若聽得她的話,秀眉緊擰:“本宮沒想到素日裡你看著乖巧,卻是最固執的人。”她頓了頓,轉身離去,冷冷道:“既然你不肯說出是誰,那你就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吧。”
“娘娘!”身後傳來袁紫兒沙啞悽厲的喊聲。
周惜若並不回頭,只停住腳步,冷冷問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袁紫兒看著她出塵窈窕的身影,忽地問:“娘娘為何不要臣妾的效忠?臣妾最先投靠的是娘娘,可是娘娘從不正眼看臣妾一眼,連皇上也是!難道我袁紫兒真的這麼差嗎?我不服!”
周惜若心中輕嘆,她慢慢地道:“知道為什麼本宮不願意接受你所謂的效忠嗎?”
她回眸看著鐵欄之後那張即使髒污依然美麗的臉,道:“因為你的野心太大,目的太強。你故作乖巧表面下的野心令人害怕。就像是那頭獅子,表面上被人所馴服,可是猛獸依然是猛獸。無人不害怕。你可明白?”
袁紫兒一怔,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悽厲的笑聲在陰森的牢中迴蕩。她指著周惜若,神色癲狂:“難道你沒有野心?難道這個宮中每個人都沒有野心?難道你敢說這個世上的人都沒有野心?我不過是想要自己應得的,我何罪之有?!”
“我不服!我不服!……”
周惜若看著她癲狂的神色,轉身離開了這個陰森的所在,身後依然傳來袁紫兒一聲一聲的不甘的尖叫聲,“我不服!我不服……”
也許袁紫兒到死都不明白,野心並不是傷害別人的藉口,從來都不能是。
……
袁紫兒的獲罪在宮中並未掀起軒然大波,只是宮妃和宮人的議論聲在暗地洶湧。這樣沉默下隱藏的洶湧令人從心底覺得不安。周惜若又來到了雲水殿。許久不來,這裡一切如昔,殿中纖塵不染,箱籠擺放得整整齊齊,仿佛這殿中的主人還未曾離去。帷帳在過堂風的吹拂下,飄飄蕩蕩,仿佛還能聽見帳間的纏綿的低語和那偶爾回眸的會心一笑。
“你怎麼來了這裡?”她身後傳來了一道悅耳的聲音。
周惜若回頭,看著緩步而來的龍越離,眸光複雜。他身披殿外燦爛的光輝,如一道光亮照亮了這殿中的昏暗角落,頓時這原本不甚寬敞的殿中也覺得狹小。他如沐浴日光的龍,所過之處光華耀眼。
“臣妾在想這裡曾經住過什麼樣的人。”周惜若慢慢地道。龍越離握了她的手,坐在了地席上,涼意很快驅散了從外面帶來的燥熱。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靠在了她的膝上,微微眯著眼看著她眼底的安黯然,問道:“怎麼好好的會想起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朕?”
周惜若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忽然想緬懷這裡曾經住過的主人,想想她是怎麼樣過每一日,她的高興、悲傷、都在了這殿中。仿佛一伸手就能看見她。”
龍越離握緊了她的手,狹長的眸中水光隱隱,慢慢地道:“朕來到這裡總覺得母親還未離開。”他抬頭,目光在她的面上流連:“若兒,再給朕跳一曲鳳舞九天吧。以後朕不會再來這裡了。”
周惜若看著他,輕聲道:“好。”
歌起,長袖一振,如祥雲噴薄,旭日初升。她的身影如在雲中穿行,舞袖翩翩如驚雲,光影在日光穿過,仿佛撩動了一池碎金,光華萬千,她身上被金光鍍上了一層金輝,如慾火的鳳凰在昂首而歌。祥雲環繞,鳳凰在雲中昂首高歌,越往上雲霧越濃,仿佛能看見萬頃雲海滾滾而來。碧空萬里,風起雲湧變幻萬千,星若斗,銀漢遙遙。九天碧落唯有她在天地間徜徉。
龍越離看著,心神已被她一舉一動所牽。一曲舞罷,她伏在地上。
他覺得眼中有什麼灼熱欲落,久久不語。
此時內侍匆匆而來,打破了這一片寂靜。他跪下道:“啟稟皇上,元婕妤在宮正司中自盡而亡。”
這一句落下,周惜若身子微微一顫,龍越離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他上前扶起周惜若,擦乾她臉上的汗珠,深深地看著她:“惜若,母親若在一定會為今日的我所高興。你說是嗎?”
周惜若眼前掠過那張瘋癲而蒼老的面容,眼中的淚漸漸滾落:“是的。母親從來都會愛著自己的孩子,無論他做了什麼。”
龍越離微微一笑。轉身大步走出了雲水殿。他說,他不再踏入這裡。
周惜若看著那伏地的宮人,冷冷地問道:“所謂自盡,是不是賜死?”
宮人一顫,更低地低了頭,不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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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浴佛節(一)
更新時間:2012-10-22 8:48:37 本章字數:3231
一切已不用再問。嚴刑拷打都不能讓袁紫兒喪失求生意志,可為何偏偏這個時候死了?若不是龍越離要她死,還有誰能處置了袁紫兒?他要殺她,無非只是一個目的:穩住那幕後之人。
袁紫兒短暫而年輕的生命枯萎在了這個炎熱的夏季,連一絲漣漪也無。
周惜若揮了揮手:“退下吧。把這個秘密爛在了肚中,誰都不要提及。”
她說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雲水殿,轉身向著永寧宮緩緩而去。
…菌…
再喧囂的熱鬧也有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宮中在經過與狄國比試、獅子驚魂和袁紫兒莫名觸怒龍越離而在宮正司自盡身死之後漸漸平靜。與狄國的會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溫景安一如既往全權負責此類事宜,邵雲和為輔。左膀右臂,令龍越離省卻了不少麻煩之事。
七月炎熱,永寧宮中因糙木繁多而涼慡,周惜若索性除了拜見太后和皇后之外不再輕易出了宮,只在自己的宮中消暑解乏。郁可月因袁紫兒的死而悲傷了好久。大腹便便即將臨盆的龐明燕也時常隨了她前來永寧宮中說話。
郁可月想起袁紫兒素日的乖巧,眼眶泛紅,對周惜若道:“娘娘你說說皇上怎麼會這麼狠心,紫兒妹妹不過是觸怒聖顏怎麼連個嬪也不封。不說別的,就是死了一隻阿貓阿狗都得有點情意在的……膛”
龐明燕扶著圓滾滾的肚子,嘆了一口氣:“不是臣妾說,紫兒妹妹還是很得人緣的。這麼不清不楚的死了,臣妾真的也覺得心寒。”
周惜若正依著錦墩,用玉撥子挑了一片冰片放入沉水香中,她從前做過御前女官,負責龍越離身邊的御物的薰香。這些日子不知怎麼的,龍越離穿的戴的一應貼身衣物都讓她不由分說接了手,一一親自打理。她調製的香清新淡雅,少了一股子尋熏煙火燎的味兒,龍越離十分喜歡,於是都放心交給她打理。她看樣子是縮在永寧宮中無所作為,但是其實用晴秀的話說,那就是“比御前女官更忙”。
周惜若把薄薄一片冰片放入沉水香的當中看著兩片香貼合齊整,這才慢慢道:“袁紫兒的事你們都別再叨嘮了。在宮中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獲罪的人。你們都要成為娘的人,閒事還是少管。”
郁可月聽得她的話於是閉了嘴不說。周惜若說完若有若無地掃過龐明燕過分隆起的肚子,問道:“最近燕妹妹的肚子怎麼樣?怎麼還未臨盆?”
龐明燕一聽到這個話題,嘆了一口氣,撫了自己的肚子嘆道:“太醫說了,我這胎恐怕得滿了十一個月才能出來。”
郁可月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一聽這話驚得睜大眼睛:“那十一月一出來豈不是可以叫娘了?”
龐明燕瞪了郁可月一眼,也顧不上傷心袁紫兒身死的事,連忙道:“胡說!我的孩子可是正常得很,只是不願這個時候出了娘胎又能拿他怎麼的?要是按欽天監的老監司的說法這可是吉兆!”
郁可月吐了吐粉舌,不敢再胡說。周惜若看著她們兩人,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一個天真,另一個驕傲,兩人都不夠聰明。當年她們三人進宮可是賺足了宮人的目光,只可惜三人中最自詡聰明的那個人卻是最早凋謝了生命。
周惜若合上香爐的銅鼎蓋子轉手交給宮人細細吩咐如何做,這才轉頭看著兩位道:“不要拿皇嗣來開玩笑。你們這些話也就在永寧宮中說說而已,出去不可以再輕易胡說。”
郁可月道:“好吧,娘娘教導的臣妾記住就是。”
周惜若想起了一件事,問她道:“你哥哥的親事怎麼樣?”
郁可月一聽,大大皺起了眉頭:“回貴妃娘娘的話,看樣子是成不了。到今日為止十一二日過了薛王府都沒個准信,恐怕這事黃了。”
龐明燕正在一旁昏昏欲睡,一聽這話題又立刻清醒,連聲問道:“什麼?是要與薛王爺攀親家啊!”
周惜若看出郁可月意外之意下深藏的擔憂。她搖了搖頭:“什麼舊家的最難以攀親家,本宮再想想辦法。”
郁可月只說是,又說了一會兒話她這才與龐明燕退了下去。等她們走了,周惜若喚來林嬤嬤問道:“有什麼法子可讓本宮藉口出宮一趟。本宮想親自去薛王府說說。不過這事還得瞞著太后與皇后的眼線,可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本宮特地為了郁家走了這一趟。”
林嬤嬤見她鄭重其事,不由得詫異:“奴婢以為娘娘不過是說說而已,怎麼如此鄭重其事?好的世家也不只有薛老王爺”